找婆婆算總賬／唐勝一

唐勝一

小豔回到鄉下老家，放下食品、水果，坐下來一本正經地對滿頭白髮的婆婆說:“媽，我今天要跟你算一筆總賬。”婆婆吃驚地瞥她一眼:“你這傻孩子，跟媽算麼子總賬啊？”

恰時進來幾只大母雞，“咯咯咯” 地撒歡呢。小豔看著看著，再從精緻的背包裏掏出一個小本本遞到婆婆手裏:“你老自己看吧，近一年裏，我都全部記著。”

婆婆戴上老花眼鏡，一看，笑歪了嘴:“你這傻孩子，我還以為記著啥呢？原來是把媽送給你家的雞蛋，一筆不少地記得清清楚楚啊。”“應該沒有遺漏吧？”婆婆肯定說：“沒有。看不出來，你這傻孩子還蠻有心計的嘛。怪不得鄉親們都說你們當教師的太會算計嘍。遺憾的是，媽缺了這心眼，沒有把你們送給我吃的、穿的、用的都記著，這筆賬就成了糊塗賬，沒法算啰。”“媽，我不是這種演算法。”“那你要麼樣算嘛？”

婆婆裝著穀子往外走，同時嘴上喚著大母雞出來啄食。老人家往屋前坪地上撒穀子，大母雞連飛帶跳地上去搶食。小豔數著大母雞，接著跟婆婆講:“媽，你每年都養10只蛋雞是不？”“對，每年再添新雞直到產蛋時，就把老雞處理掉，保持10只蛋雞夠了。”小豔說:“媽，你把老雞處理，全是送給我家吃了。”“你這傻孩子，其實你家比買還貴呢，你們給了媽那麼多錢和物，媽心裏有數哩。”

雞也挑食，飽滿的穀粒啄吃了，癟穀粒全留下。小豔隨著婆婆回到屋裏，坐下後，便問:“媽，10只蛋雞一個月能產多少枚蛋？”婆婆稍微琢磨，告訴說:“我大致每天能從雞窩裏撿到六七枚蛋，冬季只有四五枚一天，全年平均起來六枚蛋一天吧，一個月就是180枚左右，一年大概在2100枚以內。”小豔稱讚婆婆：“媽，你真行啊。還說不會算，這不算得很准嗎？喏，你再看看我記錄的整整一年，你送給我家多少蛋？”婆婆拿起小本本，瞧著念道:“合計2081枚。沒錯，這賬算對了。”

就在婆婆竊喜之際，小豔又問上:“媽，那你平常吃的蛋呢？”婆婆回話說:“你這傻孩子，我可是每天都吃了蛋的啊？還天天在家庭微信群裏發視頻給你們看過，現在還問這個幹麼子嗎？”小豔放慢語速講：“媽，我沒說你沒吃蛋嘛，而是懷疑你吃的蛋呀，根本就不是自家雞產的蛋。”

婆婆像被看透似的，有些不自在，也就沉默了。不過，過了一會兒，老人家還是說了:“你這傻孩子就是精啊，看來什麼事情都瞞不過你。實話跟你講吧，我自家養的雞所產的蛋，是正宗環保綠色食品，我是捨不得賣捨不得吃的，只有給兒子兒媳和孫子吃，讓你們一個個身體健健康康，我才放心嘛。我年歲大啦，身體好壞不太重要，隨便到超市和市場上買上飼料雞下的蛋應付就行。”小豔很感激，深情地看眼婆婆說：“媽，正因為你這樣，只替兒孫晚輩打算，而不為自己著想，我才來找你算賬呢。”“嗨——，這叫算哪門子賬嘍。你這傻孩子，那你打算咋辦嘛？”小豔一臉的嚴肅，將話說得很堅決：“要把你老人家接去城裏住，跟我們一起生活過日子。”

婆婆的丈夫很早就病故，一手將獨生兒子生春哺養成人。生春在城裏工作，結婚成家就要把媽接去城裏享福，可媽一直不肯進城生活。現今聽得兒媳重提此事，老人家忙著連連搖頭:“我不去，我住鄉下有熟悉的鄉親。算媽求你們了，從今起，每月產蛋180枚，按四人平分，我每月只給你家135枚，我也天天吃好雞蛋，這樣還不行麼？”

小豔無語，掏出紙巾替婆婆擦拭兩行眼淚，連自己也禁不住地淚光閃閃，緊緊地抱著婆婆:“媽，你何苦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