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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2-07-08 | PChome書店

談心:與林青霞一起走過的十八年(金聖華、林青霞限量雙簽版)

談心:與林青霞一起走過的十八年(金聖華、林青霞限量雙簽版)談心:與林青霞一起走過的十八年(金聖華、林青霞限量雙簽版)
作者:金聖華 出版社:時報出版 出版日期:2022-07-05 00:00:00

<內容簡介>

那是我,是我的一面鏡子!
想了解真正的林青霞──請跟著本書一起探索!

是一種什麼緣分讓她們在後半生的某一點上,兩人的命運突然交結,踏入了彼此的生命中。

金聖華與林青霞,相交的一段故事,就像一部溫馨的文藝片,細細的透著一股暖意芬芳。

一個是法國巴黎大學的文學博士,香港中文大學翻譯系系主任,大半輩子側身於學術界,是翻譯界的名教授。另一個是曾經演過一百部電影,紅遍華人世界的大明星,前半生縱橫於演藝圈二十餘年,結交的大多是一顆顆閃亮的星星。

18年不間斷,記錄下來的是一份歷久不渝的友情,一種同步追求創作的文緣,一個傳奇人物不為人知的真實面貌,以及息影巨星如何從紅毯到綠茵,在人生道上,跨界轉身,自強不息的故事。

我們說「千里姻緣一線牽」指的男女之情,其實摯友之間的因緣也是靠著一根無形的線千迴萬轉把兩人繫在一起。金聖華最近寫了一連串二十三篇文章,總集名為《談心──與林青霞一起走過的十八年》,把她跟林青霞兩人十八年的情誼從頭說起。──白先勇

她以文人的視角,貼心的書寫我與她在一起的生活點點滴滴,閱讀她的文字讓我感覺溫暖舒適,勵志得來有幽默感,真實得彷彿身歷其境,像是看別人的故事,忘了我是誰。突然又想起,那是我,是我的一面鏡子,於是我天天期待這面鏡子的出現。如果我的影迷、讀者想了解真正的林青霞,請跟著我一起探索金聖華的《談心──與林青霞一起走過的十八年》。──林青霞

★目錄:

序 半生緣──金聖華與林青霞相知相惜十八年/白先勇
序 交心/林青霞

1緣起
2初次會晤
3覓名師
4結奇緣
5尋彩夢
6互相扶持
7功夫在詩外
8季老的手
9錯過楊老
10錯體郵票
11董橋這樣說
12在半島的時光
13聽余光中一席話
14聽傅聰演奏
15「遷想妙得」與饒公
16雙林會記趣
17白公子與紅樓夢
18高桌晚宴與榮譽院士
19「三部曲」的故事
20七分書話加三分閒聊
21拼命三娘
22綠肥紅不瘦
23後記

附錄
一.都是《小酒館》的緣故──記一部翻譯小說牽起的緣份
二.歷史長河的那一端
三.將人心深處的悲愴化為音符──懷念鋼琴詩人傅聰
四.經受折磨,就叫鍛煉──懷念楊絳先生
五.「我才七十九」
六.奼紫嫣紅遍地開

林青霞與愛林泉

鳴謝

<作者簡介>

金聖華
香港崇基學院英語系畢業,美國華盛頓大學碩士,法國巴黎索邦大學博士;現任香港中文大學榮譽院士及翻譯學榮休講座教授,香港翻譯學會榮譽會長。1998年為中文大學創辦「新紀元全球華文青年文學獎」,影響深遠。曾出版多本著作,如《橋畔閒眺》、《打開一扇門》、《一道清流》、《傅雷與他的世界》、《因難見巧:名家翻譯經驗談》、《認識翻譯真面目》、《譯道行》、《榮譽的造象》、《有緣,友緣》、《齊向譯道行》、《笑語千山外》、《樹有千千花》、《披著蝶衣的蜜蜂》、《譯道無疆》等;並翻譯多部文學作品,如《小酒館的悲歌》、《約翰厄戴克小說選集》、《海隅逐客》、《石與影》、《黑娃的故事》、《彩夢世界》、《趙氏孤兒》以及傅雷英法文書信中譯等。1997年因對推動香港翻譯工作貢獻良多而獲頒OBE(英帝國官佐)勳銜。

★內文試閱:

‧推薦序

半生緣──金聖華與林青霞相知相惜十八年
白先勇
人世間人與人相識相知,相生相?,全在一個緣字。有的是善緣,有的是惡緣、孽緣。金聖華與林青霞相交來往十八年,絕對是一段善緣。一個是法國巴黎大學的文學博士,香港中文大學翻譯系系主任,大半輩子側身於學術界,是翻譯界的名教授。另一個是曾經演過一百部電影,紅遍華人世界的大明星,前半生縱橫於演藝圈二十餘年,結交的大多是一顆顆閃亮的星星。這兩位女士在截然不同的領域,不同的世界生長發跡,是一種甚麼緣份讓她們在後半生的某一點上,兩人的命運突然交結,踏入了彼此的生命中。金聖華與林青霞,相交的一段故事,就像一部溫馨的文藝片,細細的透著一股暖意芬芳。
我們說「千里姻緣一線牽」指的男女之情,其實摯友之間的因緣也是靠著一根無形的線千迴萬轉把兩人繫在一起。金聖華最近寫了一連串二十三篇文章,總集名為《談心》,把她跟林青霞兩人十八年的情誼從頭說起。附錄第一篇〈都是小酒館的緣故〉。一九七三年,金聖華剛出道,任教於中文大學翻譯系,當時美國駐香港新聞處,正在翻譯一系列美國經典文學,推向港台及東南亞的華人世界,許多名家都參與這個翻譯計劃:張愛玲、余光中、喬志高、夏濟安。金聖華被派到的是一本奇書The Ballad of the Sad Café,美國著名南方作者卡森・麥克勒絲所著,這是一本人情怪誕的中篇小說。金聖華書名譯為《小酒館的悲歌》,麥克勒絲以寫怪異人物著名,她的成名作The Heart is a Lonely Hunter(心是孤獨的獵狩者),描?一對聾啞同志情侶的悲劇故事。《小酒館的悲歌》於一九六三年改編為舞台劇,在百老匯上演,一九九一年改編為電影,Vanessa Redgrave 主演,獲三項金像獎,但這本翻譯小說,在海外華人世界讀者不多,香港的書店裏也只剩下幾本孤本。誰知有一位移居美國加州的前香港影劇記者張樂樂手上卻有一本《小酒館的悲歌》。張樂樂很欣賞這部中篇小說的譯筆,認為流暢生動,主動跟譯者金聖華聯絡,而且兩人一九九三年在美國加州會面,從此多年保持聯係,成為筆友。
二○○三年張樂樂返港,從前她在港跑電影圈與大明星林青霞、張國榮稔熟,這次張樂樂做了一件功德無量的事:把金聖華跟林青霞拉攏在一起,成就了一段相知相惜,不棄不離十八年的友誼。林青霞年輕時學業不順,中學沒有唸到好學校,大學也沒有考上,林青霞終身引以為憾。其實這是天意,上天要造就一顆熠熠發光的天王巨星,故意不讓她走一般人循規蹈矩的路途。直到她拍過一百部片子,退出影壇後,林青霞青年時期埋伏的求知欲,上進心又蠢蠢欲動,重新燃燒起來。她這時最需要的是一位有文學文化素養的老師引導她走進文藝花園。金聖華這時出現,恰逢其時,這位留學美國法國的文學博士,教了一輩子的書,沒想到卻收到了一位紅遍半邊天的明星做徒弟。
三月八日婦女節,林青霞與金聖華初次在家裏會面。金聖華如此描述:「只見她穿著一身乳白的家居服,不施脂粉,笑容滿面的迎上前來,一切都自自然然,好像相認已久的故交——就這樣,南轅北轍的兩個人,居然交上了朋友。」
林青霞這樣回憶:「見她的第一面,一身酒紅色套裝,輕盈盈走入我家大廳。她是我結交的第一位有學識,有博士銜頭又是大學教授的朋友。之前總以為這樣的人比較古板,想不到她對美是特別有追求的。良師益友用在她身上最是恰當不過的了。」
林青霞與金聖華一見如故,彼此印象深刻。是一本書《小酒館的悲歌》迂迴曲折,冥冥中把兩人牽引到一起,所以林、金兩人結的可以說是一段「書緣」。兩人雖然背景各異其實並非完全沒有淵源。金聖華受父親影響,自小愛看電影戲曲。她童年的啟蒙書竟是一本《大戲考》,她的父親金信民先生還開過一家民華影業公司。一九三九年抗戰期間,金信民傾家蕩產拍攝了一部《孔夫子》,大導演費穆執導,為的是在外族入侵的當下,激勵民族士氣,這部孔子傳便變成了經典之作。抗戰勝利,一九四八年,《孔夫子》易名《萬世師表》,在上海大光明戲院隆重上演。當時我在上海,我們全家都去觀賞這部著名電影,我深深記得顏回夭折,孔子痛悼他最心愛的弟子的那一場。那時金聖華也在上海,跟我看的很可能是同一場戲呢。
一九四九年歷史大變動,《孔夫子》電影不知所終。數十年後,二○○九年,香港電影資料館竟找到《孔夫子》的拷貝,並且修復。奇怪的是金聖華並不知道此事,還是林青霞發現告訴她的。從此《孔夫子》重新面世,蜚聲國內外。
既然林金兩人結交的是「書緣」,書,便變成她們心靈溝通的一座橋樑了。金聖華循循善誘,將林青霞的閱讀領域擴展到西方經典名著,她介紹毛姆、海明威、杜拉斯給林青霞,而且兩人常通電話,交換讀書心得,金聖華在〈七分書話加三分閒聊〉把林青霞求知若渴的心態神情寫得活靈活現,她們聊書籍,聊寫作、聊文化。她們常常談到俄國作家契訶夫,林青霞對契訶夫的戲劇大感興趣,她們也論到契訶夫的劇作《凡尼亞舅舅》;後來林青霞的閱讀範圍越來越寬廣,從卡夫卡的《變形記》到日本的太宰治甚至於包括東歐米蘭昆德拉的《生命中不能承受之輕》、拉丁美洲馬奎斯的《百年孤獨》。當然,林青霞對本國作家的作品也是極為關注的,她演過影射張愛玲生平的《滾滾紅塵》,並因此獲得金馬獎,她把張愛玲的著作全部啃光,而且有關張愛玲的資料,也廣為收集。她在李翰祥導的《金玉良緣紅樓夢》中飾賈寶玉,她自認為是神瑛侍者下凡,《紅樓夢》順理成章便成為她閱讀書籍中的主心骨了。關於《紅樓夢》,她有說不完的話題。二○一四年我在台大開了一門《紅樓夢》導讀的課程,講了三個學期一百個鐘點。有一天,林青霞與金聖華恰巧在台北,兩人竟興沖沖的跑到台大來聽我講《紅樓夢》,我正講到紅樓二尤,尤二姐、尤三姐的故事,這是《紅樓夢》非常精彩的幾回,林青霞上課全神貫注。
林青霞如此鍥而不捨,拼命用功,猛K世界文學作品,她當然懷有更大的抱負與企圖心:從讀者進展成作者。在寫作上,她的「良師益友」金聖華在她身上下了最大的功夫,花了最多的心血。這十幾年來,林青霞轉向寫作,每寫完一篇文章,便傳給金聖華,林青霞寫作往往通宵達旦,一定要等到她的「良師」講評一番,讚許幾句,她才能安心入睡。她在一篇序文〈無形的鞭子〉說到,她的三本文集《窗裏窗外》、《雲去雲來》、《鏡前鏡後》都是金聖華鞭策之下完成的。林青霞「無形」的兩個字用得好,金聖華說話輕聲細語,待人溫柔體貼,但做起事來卻一絲不苟,認真對待,那根「無形的鞭子」自有其一股咄咄逼人的軟實力。
金聖華相信一個寫作者的文化素養是要緊的,〈功夫在詩外〉一節中,她引用了陸游的示兒詩。她邀林青霞一同去觀賞法國印象派的畫展,特別指出莫奈兩幅名畫《陽光的效果》,《棕色的和諧》,畫魯昂大教堂的精彩處;傅聰到香港開鋼琴演奏會,金聖華又攜林青霞一同去聆聽,她與傅聰是熟朋友。二○○七年十月,青春版《牡丹亭》在北京國家大劇院上演,金聖華說服林青霞一同到北京去看戲,這是林青霞第一次接觸崑曲,青春版《牡丹亭》有上、中、下三本,分三晚演出,林青霞本來打算只看上本,先來試試水溫。演到〈離魂〉一折,母女生離死別,劇情哀惋,林青霞悄悄遞過一疊紙巾給金聖華,兩人感動得掉淚,因為都剛剛經歷喪母之痛,彼此間心靈上相依相扶,兩人也可以說是「患難之交」。林青霞看崑曲看得高興,那晚還包了一家北京火鍋店請青春版《牡丹亭》的小演員吃宵夜,小演員們興高彩烈,圍著她們的偶像不停發問,林青霞耐心回答,一點大明星的架子也沒有,完了還送她們一人一張簽名照片。林青霞一連看了三夜青春版《牡丹亭》,從此愛上崑曲。
金聖華將林青霞引入文化圈,結識不少大師級的人物。她們到北京去拜見季羨林,林青霞緊握季老的手,向他借度文氣。在香港,她們見到饒宗頣,饒公贈送林青霞一幅墨寶:「青澈霞光」。林青霞對這些老國師,除了敬仰外,似乎還有一份孺慕之情,她站在饒公的身後,暗暗的攙扶著他。
林青霞寫作很認真,字字斟酌,有時廢稿撒滿一地。十八年能磨出三本文集,也難為了她。那麼林青霞的文章到底有甚麼好看的地方呢?一來,她在電影圈識人甚眾,她寫電影界的朋友,深入觀察,細細說來,寫出他們人性的一面。我們對於演員明星的印象常常把銀幕上的形象與銀幕下的混淆在一起,可是林青霞卻把她的演員朋友有血有肉的寫出一個真人來。例如張國榮,林青霞與張國榮是知交,兩人合作拍過多部電影,張國榮在歌壇影視圈叱?風雲,是天王級的人物,人們只看到他的風光,而林青霞卻看到他多愁善感,脆弱容易受傷的一面。她寫張國榮,滿懷憐惜,張國榮跳樓自殺,林青霞的傷痛久久未能平息,連她跟張國榮在文華酒店約會的地方,她都避免,生怕睹物傷情。林青霞對人、對事、總持著一份哀矜之心,所以她的文章裏常常透著一股人間溫暖。這是她的文章珍貴的地方。經過一段磨練後,林青霞的寫作越更成熟,已經抓到寫文章的竅門了。最近一篇〈高跟鞋與平底鞋〉是寫李菁,李菁出道早,十六歲與凌波演《魚美人》便選上亞洲影后,成為邵氏的當家花旦,紅極一時。林青霞見過李菁四次,這四次卻概括了李菁的一生。第一次林青霞十八歲剛演完《窗外》到越南做慈善義演,她連正眼都不敢看李菁,因為李菁當時太紅了,在眾星中,壓倒群芳,林青霞這樣形容:「我眼角的餘光只隱隱的掃到她的裙腳,粉藍雪紡裙擺隨著她的移動輕輕的飄出一波一波的浪花。」
第二次與李菁相逢是在一九七五年林青霞到香港宣傳《八百壯士》,林青霞飾楊惠敏,轟動一時,可是她還是「怯生生的沒敢望她」,沒有交談,她印象中的李菁:「一身蘋果綠,蘋果綠帽子、蘋果綠裙套裝、蘋果綠手袋、蘋果綠高跟鞋。」李菁這時的名氣如日中天,坐的是勞士萊斯,住在山頂白加道的豪華巨宅。自此以後,數年間,李菁的星運便直往下落了。林青霞聽到許多關於李菁的消息:「她電影拍垮了」、「她男朋友去世了」、「她炒期指賠光了」、「她到處借錢」。林青霞對這位她曾經崇拜過偶像的大起大落,甚感興趣。八十年代底,她透過朋友的安排,第三次見到李菁,這次她敢正眼看李菁了:「她穿著咖啡色直條簡簡單單的襯衫,下著一條黑色簡簡單單的窄裙,配黑色簡簡單單的高跟鞋,微曲過耳的短髮,一對咖啡半圓有條紋的耳環,一如往常,單眼皮上一條眼線畫出厚厚的雙眼皮,整個人素雅得有種蕭條的美感。」
「蕭條」兩個字用得好,那年李菁四十歲,已退出影壇。此後李菁的處境每況愈下,車子房子都賣出了,最後落得借債度日,靠著老一輩的上海有錢人,無條件的定期接濟,有時連房租都付不出,林青霞的媒體朋友汪曼玲便常常接濟李菁。
二○一八年二月,一次林青霞與汪曼玲通電話,得知李菁剛剛才打過電話給她。林青霞對李菁有好奇心,仍舊未減,希望寫出她的故事,並打算文章稿費出書版權費也給她,算是一種變相的接濟。林青霞透過汪曼玲約李菁見面,約在文華酒店大堂邊的小酒吧,一個隱密的角落。那天林青霞一進去,「第一眼看見的是,桌底下她那雙漆皮平底鞋,鞋頭閃著亮光。」李菁「穿著黑白相間橫條針織上衣,黑色偏分短髮梳得整整齊齊。」這是林青霞第四次見到李菁,這次她仔細端詳,試圖找出李菁以前的影子,只發覺「她單眼皮上那條黑眼線還是畫得那樣順。」她驚見李菁的左手臂「整條手擘粗腫得把那針織衣袖繃得緊緊的。」李菁患了乳癌,剛做完切割乳房及淋巴的手術,手臂水腫,真是貧病交加。李菁倒是很淡然,自我解嘲說:「有錢嘛穿高跟鞋,沒錢就穿平底鞋囉。」據說李菁有錢時,一間房間擺滿了高跟鞋。臨走時,林青霞貼心,把一個看不出是紅包的金色硬紙皮封套硬塞給李菁。李菁離開時,林青霞發覺:「她手上拄著拐杖,走起路來一拐一拐的,每走一步全身就像豆腐一樣,要散了似的,我愣愣的望著阿汪扶著她慢慢的踏進計程車關上車門,內心充滿無限的唏噓和感慨。」
本來林青霞還打算每月再見李菁一次,聽她說故事,每次設法不傷她尊嚴給她一個信封。可是,十天後李菁便猝死在她公寓裏,沒人發現,屍體都變了味。李菁的後事,還是電影圈的朋友湊錢幫著辦旳。在一個沒有星光的夜晚,林青霞打開手機,Google 一下「李菁魚美人」,出來的李菁才十六歲,與凌波對唱黃梅調,聰明靈巧,很招人愛。林青霞「獨自哀悼,追憶她的似水年華,餘音裊裊,無限惋惜。」
林青霞這篇〈高跟鞋與平底鞋〉寫得好,既能冷眼旁觀,同時心懷悲憫,借著四次相遇,把李菁一生的起伏,不動聲色,刻劃出來;用工筆把李菁每次的穿著細細描出,衣裝由藍、綠轉成黑,由蘋果綠的高跟鞋到漆黑的平底鞋,這也就配合了李菁由絢麗到黯淡的一生。二○二○年,因為新冠肺炎流行,林青霞全家到澳洲農場去住了幾個月,她把我那套《細說紅樓夢》也帶去了,而且發狠勁把三大冊K完。她自稱看了這套書「茅塞頓開,文思泉湧」便開始寫〈高跟鞋與平底鞋〉,《紅樓夢》介紹人物,往往從衣著開始,觀人觀衣,衣裝顯示人物的個性處境。林青霞抓住了這點,在〈高跟鞋與平底鞋〉中靈活運用,增色不少,林青霞對於星海浮沉,當然點滴在心,她寫李菁傳,不免有物傷其類之慨,〈高跟鞋與平底鞋〉可以說是一篇電影界的「警世通言」。
金聖華在這個明星弟子身上下的功夫沒有白費,林青霞轉向寫作,心靈上有了寄託,兩人結緣真是一件大好事。
二○二二年三月二十六日

交心/林青霞
第二十二篇,完結篇,金聖華剛剛傳給我,新鮮熱辣,我迫不及待的拿著手機,就著車上微弱的燈光,一顛一顛的看起文章來,車子轉進大屋,我正好看完。時間過了晚上十一點,聖華怕是在培養情緒睡覺了,每次跟她通話超過十一點,她興奮過頭就睡不好,第二天精神很差,因為我總是逗得她哈哈大笑。
「剛才在車上把第二十二篇看完了,先給你一個回應,怕你等,要不是在車上,我真想站起來向這篇文章的作者,和她筆下的林青霞敬禮。我好像在看別人的故事,那個林青霞不是我,我感覺自己沒甚麼大不了的,給你寫成這樣,但你寫的事情又沒有一件不是真的。」我衝進家門立刻回了她這個短訊。
二○二○年至今,八百個日子,金聖華至少七百五十天都待在家裏,足不出戶。這對我有個好處,隨時可以找到她,她接到我的電話總會把手邊的工作停下來,跟我閒聊半個至一個鐘頭,這八百個日子通了一千多個電話,有時候一天兩三通,也總是在愉快的情緒中結束。我們的朋友非常好奇,怎麼天天講還有得講?要知道,一個長期受眾人注意的人,如果能夠遇到完全可以信任的朋友,是非常珍貴的,更何況是談得來,互相給予養份的朋友。
在新冠病毒弄得大家草木皆兵、人心惶惶之際,為了安定自己的心,讀書、寫作是我們的避難所,我們每個月會交一篇文章給《明報月刊》,在交談的過程中,她決定記錄下我們相識相知的十八年。在我們相處的日子裏一句不經意的話語、一個小動作、一起拜訪大師們的經歷,經過她的生花妙筆,即刻串成一篇篇鼓舞人心的動人故事。在她的文章裏除了我們兩人的情誼,還可窺知一位位大師的風範和學識,還有一些跟故事有關的故事,讓讀者除了看見林青霞不為人知的真面目,同時也增長了見識。
聖華是位學者,可能寫慣論文,對故事的時間地點和真實性抓得非常準確,是花大功夫的,雖然過程辛苦,但精神是愉快的,在疫情加劇的槍林彈雨中,她不停的謝謝我,說是因為寫我,讓她的日子在快樂中度過。香港疫症的人數破萬時,她更是催自己盡快完成這二十二篇文章,及早交稿,結集成書,她對瞬息萬變的狀況有迫切的危機感,血壓上升到一百五十度,我勸她見招拆招,壞事不一定會發生,先把自己搞成這樣可不好,她這才定一定神,同意我的說法。我常常幽自己一默,這個按鈕屢試不爽,總能把她逗笑,她笑了我就可以安心掛電話了。
一直嚮往自己能夠成為一個文化人,看完聖華的二十二篇,原來在我跟她交往的十八年中,經她引見,不知不覺中結交了許多文化界的好朋友,是真正的好朋友呢,不是開玩笑的。驀然回首,我的大部份朋友竟然都是大作家,看樣子我一隻腳已經踏入了文化界。
《談心──與林青霞一起走過的十八年》,這個書名非常切題,我和聖華都見證了對方人生中的酸、甜、苦、辣,如果她沒有記錄下來,日子過去了,也就沒了痕跡。其實很多事我都忘記了,難為她記得那麼清楚。一個大博士肯花這麼大的心血把我的生活點滴記錄下來,豐富了我的生命,其實真正該感謝的是我。但是最重要的是,看這本書的人,能從書中得到一丁點感悟、一丁點?發和一些知識,相信金聖華就算是再辛苦,內心必定是充滿喜悅的。

‧摘文

緣起
二○二一年三月十七日與青霞通電話,一如往常,我們天南地北,無話不談,從她給影迷團「愛林泉」講的一個笑話開始,說到今屆諾貝爾文學獎得主Louis Gluck(格麗克)的詩學,因為那陣子,我正在用zoom 教香港中文大學翻譯碩士班的「英譯中翻譯工作坊」,有個遠在貴州的男學生選譯了格麗克的評論,而這樣學術性的嚴肅內容,青霞居然也聽得津津有味。電話將要結束時,我對青霞說,想寫篇有關我們多年相交的文章,說著說著,覺得資料太多了,不是一篇文章可以承載得了的,她忽然建議,「何不寫成一本書?」這下,好似靈光乍現,豁然醒覺,對了,為甚麼不寫成一本書?
因此,有了寫書的動機。我們都認為,如今世界瞬息萬變,今日不知明日事,任何想法,必須得馬上坐言起行,說做就做,否則,延宕誤事,徒然留下遺憾而已!
這本書當然不是容易寫的,先得想個書名,我暫時想到的名字是:《同步綠茵上──與林青霞一起走過的十八年》。書中計劃把我們相識相交十八年以來的點點滴滴,記錄下來,作為一個見證,將林青霞如何由一個明星,蛻變為一位作家的心路歷程,如實呈現在讀者眼前。誰知道跟青霞說起,個性爽朗的她認為「同步綠茵上」不夠突出,她說書名最好直截了當,讓人一眼就受到吸引。我說,我們多年來談天說地,話題不完,可惜「交談」這麼好的書名,早讓林文月用上了,我們商討了一下,認為那就不如用《談心》吧!
十八年前,由於友人的引薦,我們初次會晤,當時彼此之間,並沒有存在甚麼特殊的展望和期盼。友誼是在不經意中自然而然發展的,恰似一顆微小的種子,纖纖弱弱,於適當的時候,播入適當的土壤,經長年累月,在和風吹拂細雨潤澤下,逐漸發芽,成長,如今竟然綻放了一片燦爛繽紛的奼紫和嫣紅!
十八年前,青霞是洗盡鉛華的退隱明星,一位成功實業家的妻子,一個兩名稚齡孩子的母親,膝下的小女兒還是個正在學步的嬰孩。剛完成了生兒育女大任的她,意欲尋找自我在人生道上的方向。我呢?當時還是在香港中文大學全職任教,一向在學術園地裏忙於耕耘,跟外面的繁華世界,尤其是影藝圈絕少往返。
絕對想不到的是,這樣不同圈子的兩個人,驀然邂逅,在此後的人生旅程上,竟然同步向前,攜手共賞了無數怡情悅性的好風光。這些年來,我們彼此扶持,互相勉勵,無論對生命,對文學,對為人處世的看法,都有了嶄新的感悟和體會。
從相識的第二年起,青霞嘗試把內心的所思所感寫下來,而自從她第三篇文章〈小花〉開始,我就成為她的第一個讀者,眼看著她在寫作前如何全神貫注,寫作時如何廢寢忘食,寫作後如何虛心求教於各方好友,繼而從善如流,一改再改,務必要把文章改得精益求精,方才罷休。
青霞是個非常懂得感恩的人,朋友只要曾經對她出謀獻策,予以鼓勵的,哪怕只是提點一二,她都感念在心。於是,她身旁就有了一大堆高人謀士,誰是「伯樂」,誰是「老師」,誰是「知音」,她都經常掛在口邊。剛開始時,她說我是她的「繆斯」,因為只要一對我說故事,就有靈感寫文章了。其實,是她自己早已成竹在胸,不過要找另外一雙耳朵來聆聽一下罷了。日子久了,有時候她事情一忙,就會停下筆來,我在一旁替她的讀者乾著急,偶爾悄悄催促一下,她倒是挺爽快,只要輕輕一催,就又催出一篇好文章來,讓望眼欲穿的讀者和期待佳作的期刊老總特別高興。一日,她心血來潮,說我是她「無形的軟鞭」(這個稱謂,後來變成了她第三本著作序言的題目),常常會在她鬆懈的時候抽她一下。這可是十分冤枉的說法,我哪裏是做鞭子的材料?兒女都說,小時候不聽話,我哪怕作勢要體罰他們,也像搔癢似的,一點也不管用;而我當了這麼多年教師,從來也沒硬起心腸來給任何學生不及格過。因此,我這軟鞭,就算使將起來,也絕不會虎虎生威,霍霍作響的。自二○一一年以來,青霞在繁忙的日程中,連續出版了三本散文集:《窗裏窗外》、《雲去雲來》及《鏡前鏡後》,如此亮麗的成績,主要是靠她自淬自勵,自我鞭策所致。
三年前,我曾經在深圳海天出版社,出版過一本散文集《披著蝶衣的蜜蜂》,書名的寓意,是向世界上所有勤勉不懈,追求美善,而又內外兼及,表裏兼顧的女性先驅(如西蒙波娃和楊絳)及朋友致意。這些朋友,看似身披彩衣的穿花蝴蝶,實則是辛勤釀蜜的勞碌蜜蜂。林青霞絕對就是這樣一個「披著蝶衣的蜜蜂」!也許,在別人眼中,她是養尊處優,眾人供奉的蜂后,美艷不可方物;實則幹起活來,她卻是個不折不扣的工蜂,可以日以繼夜,不眠不休,只要是她自己喜愛的事情,可以做得比誰都投入,比誰都勤快!
林文月曾經說過一句名言,「別人不做我來做」,說的是一件件有意義的工作,包括學術評論,文學創作和文學翻譯。寫這本書,也是別人不做我來做,記錄下來的是一份歷久不渝的友情,一種同步追求創作的文緣,一個傳奇人物不為人知的真實面貌,以及息影巨星如何從紅毯到綠茵,在人生道上,跨界轉身,自強不息的故事。

初次會晤
不記得那天是星期幾了,應該是個週末,否則我也不會有空。日期倒是記得清清楚楚的,二○○三年三月八日,婦女節!
車行在飛鵝山道上,路盤旋曲折,因為是外子Alan 在開車,緩慢而平穩,也就感到好整以暇,否則,以當時有點好奇緊張的心情,倘若坐上飛車的士,可能會頭暈目眩一陣呢!
不久,來到一個大宅門口,核對了門牌號碼,按了喇叭,大門緩緩打開了,車子慢慢駛進院子,在屋前停下,這時候,她現身了。迎面而來的是一張含笑的素臉,毫無濃妝艷抹;一身乳白的便裝,淡雅,簡樸,倒也使人眼前一亮!
這麼多年來,曾經在街上巧遇過林青霞兩次:一次在大會堂看節目,我坐著,她在我面前施施然經過;一次在皇后大道上,等交通燈轉綠過馬路,她恰好站在身邊。即使如此,看到傳說中的天皇巨星在視線中出現,也不會不顧禮貌直勾勾盯著她瞧,因此,她真人到底是否跟上鏡一樣好看,這還是第一次打個照面。
說起來,我不算是她的影迷,根本也不是任何人的影迷。再說,她出道的時候,我們這一輩,已經度過了追星的年齡了。《窗外》這電影宣傳得沸沸揚揚時,我正忙於成家立業,哪會有閒工夫去管身外之事。然而,多年來,她那清麗脫俗的容貌,不時展現在各種媒體上;她那轟轟烈烈的銀色生涯,也是如雷貫耳,時有所聞的。因此,當朋友在電話中提起,林青霞想找個人聊聊有關文學的事,介紹她看些中英文書,不知道我可有時間否?倒是令我產生一些好感和興趣。一向很欣賞這樣有上進心的人,特別是她現在名成利就,環境優渥,在物質享受方面,可以說要風得風,要雨得雨,假如她純然以吃喝玩樂為生活目標,盡可以舒舒服服過日子,何必花時間來讀書求進,正如粵語所說,自己「?苦嚟辛」?
那天,走進屋內,放眼一望,的確令我有些詫異。屋子很大,很寬敞,但是完全看不到預期的富麗堂皇或金碧輝煌,傢具靠牆而立,疏落有致,幾乎都是乳白色的,那麼低調,那麼沉靜,跟主人的謙遜隨和,默默呼應。接著,女主人招呼我去參觀後院,院子裏的格局,更是令人料想不到,既沒有中國庭院常見的亭台樓閣,小橋流水;也沒有歐洲宮殿式的花團錦簇,絢爛繽紛,只有碎石小徑,柳條木凳,一切依然是那麼寧謐平和,簡約素淡,使我剎那間想起了京都龍安寺中「枯山水」的石庭景觀,對了,就是那種以一砂一石砌出的禪意美感,如此澄明,如此空靈!時間彷彿凝聚在這一庭空間裏,使人渾忘了外界的煩囂和紛擾。四周有樹,很多影影綽綽的大樹都佇立在籬牆外,如忠實的侍衛般守護著這一方淨土;不見甚麼花,心如明鏡時,原是無須凡花俗卉來點綴的。接著,我們自自然然坐在樹蔭下,木凳上,無拘無束的聊起天來。
那天到底聊了些甚麼?事隔十八年後的今天,要追憶起來,已經有點模糊了,只記得我們當時是天南地北,即興聊天而話題不斷的。其實,我們生活的圈子截然不同,年齡也有差距,怎麼一打開話匣子就滔滔不絕了呢?到現在我也弄不清楚。也許,因為我原籍浙江,她原籍山東,我們都是在台灣長大的「外省人」,隨後又因各自不同的機緣,來到了香港,嫁給了廣東人。這些年來,我們都蒙受了香港的種種福澤,因而深深愛上了這個有福地之稱的東方之珠。我們談起父母、兄長、兒女,以及生命中的點點滴滴,當然,也談到文學與創作。青霞當時顯得有點靦,她說,閒來喜歡看《心靈雞湯》那樣的書籍,不太看嚴肅的大塊文章。至於寫作,那是很遙遠的事,不過她也常常會把一些內心的所思所感記下來,寫在一張張紙片上,鎖在抽屜裏。她更提到,曾經有一位香港大學的洋教師教過她英語,兩人相處得很好,只是,後來老師回美國去了,她們之間的交往,也就沒有了下文。
那天,在樹蔭下,微風中,鳥鳴聲裏,我們聊了好久,青霞特別好客,從客廳中的瓶瓶罐罐裏,掏出好多從各地送來的小吃,一碟碟放在桌子上,讓我嘗嘗。也許是忙於交談,美食沒有怎麼動過,清茶倒是喝了一杯又一杯。我們聊得那麼開懷,竟然不覺得時間匆匆過去,一晃眼已經幾個鐘頭了。於是,相約以後每個週末一次,我會帶些她適合看的中英文章或書籍來探訪,在輕鬆愉快,沒有壓力的情況下,一起研究交流。
是時候告辭了,我們穿過後院,走進屋子,她一轉身拿出一大盒GODIVA巧克力,接著,又搬出一大本印刷精美的雜誌,不太記得內容了,似乎是有關溫莎公爵夫人珍藏珠寶的,說是要送給我。我知道她待客有道,這麼殷切,也因為我事前聲明,從來沒有上門兼差的經驗,這次破例,是為了交個朋友,絕不收費!
「東西太重了,我先替你拿著!」毫無架子的大美人體貼的說,一把將禮物拽了過去,提在手上,另一隻手挽著我,送我到前來接我回家的車邊,跟Alan禮貌的打個招呼。就這樣,結束了第一次的會晤。
這以後,我們又相聚了幾次,記得我曾帶上O'Henry 耳熟能詳的短篇小說,如The Gift of the Magi,The Last Leaf 等跟她一起欣賞,正當一切漸上軌道的時候,香港爆發沙士瘟疫,青霞帶著兩個年幼的女兒,匆匆離港避疫去了,於是,我們這段剛剛萌芽的情誼,也就在無法預料,無可奈何的情況下,嘎然而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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