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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5-02-15 | 中央社

轉譯愛爾蘭作家「有字天書」 台學者:再難也有樂趣

愛爾蘭文豪喬伊斯的小說「芬尼根守靈」是著名的「有字天書」,連英文母語人士都望之卻步。台灣學者梁孫傑花費超過10年的光陰,終於完成全球首部漢語全譯本,他認為,再困難的文本也能從中找到樂趣。

喬伊斯(James Joyce)的「芬尼根守靈」(Finnegans Wake)被視為英美文學最難以理解的巨作之一,更讓翻譯工作難如登天。前數位發展部長唐鳳也曾以「解籤」形容閱讀原文小說的經驗。

隨著全球首部漢語全譯本於2024年12月底出版,華文讀者得以一窺這位現代主義巨擘對生命的終極探索,又不至迷失於其複語多義的「混沌語宙」(chaosmos)之中。

這本譯作背後的大功臣為國立台灣師範大學歐洲文化與觀光研究所暨英語學系合聘教授梁孫傑。他取得博士學位的美國紐約大學水牛城分校,擁有全球最豐富的喬伊斯檔案資料庫,而「芬尼根守靈」正是其畢業論文研究重點。

「芬尼根守靈」一書由磚泥匠芬尼根意外身亡展開,他的屍體被抬回家後,親朋好友依愛爾蘭習俗前來守靈,一陣喧鬧中有人將威士忌丟向停靈旁的牆面,本應陷入長眠的往生者卻在滿頭被灑上酒水後奇蹟甦醒,還加入眾人喝酒狂歡的行列,自此開展出小至個人身分、性別,大至國族、宗教的反思。

全書看似以英語寫成,但其實參雜了超過60種語言,構成獨特的「守靈語」。

梁孫傑近期接受中央社專訪表示,喬伊斯是西方文學界公認的天才,當美國著名詩人龐德(Ezra Pound)大讚其「一位青年藝術家的肖像」(A Portrait of the Artist as a Young Man)為20世紀的小說代表時,喬伊斯年僅30歲出頭。

喬伊斯隨後再以讀者評為艱澀難懂的小說「尤利西斯」(Ulysses)希冀超越英國文豪莎士比亞(William Shakespeare),並在生前最後著作「芬尼根守靈」中試圖以夢一般的語言重新書寫人類歷史。

談到最初萌生挑戰翻譯這本「有字天書」的念頭,梁孫傑表示,是在1997年拿到博士學位後,當時「尤利西斯」已有2種不同的中譯本,因此他將目光投向篇幅超過600頁的「芬尼根守靈」,花費多年心力,終於完成3大冊共計125萬字的漢語全譯本,也是「芬尼根守靈」全球第16種語言、第21版全譯本。

梁孫傑指出,翻譯「芬尼根守靈」的難處不僅在於書中將龐雜的語言濃縮於許多單一字句中,更是因為喬伊斯宛若百科全書般的海量知識,以及該書作為意識流文學顛峰之作,在收納各種聲音的同時又不斷切換虛實真偽。

「就好像在酒吧裡面鬧哄哄的一群人高談闊論,喬伊斯把那些對話全部寫進書中,並同時播放出來」,他如此形容。

隨著網路普及,查找資料的門檻已大幅下降,對梁孫傑來說,真正的挑戰在於找齊相關資訊後,如何從中理出頭緒,找到適當的語言對應。

文化轉譯「喬」遷台灣

為了找到最合適的對應詞彙,梁孫傑時常須以複數字句呈現原文的各層涵義。為了讓譯文對讀者更加友善,他除了使用台灣人喜愛的諧音,還在行間放入註腳說明典故、曲調出處,以便讀者體會其中的各樣「喬」思。

不同語源的差異看似一大挑戰,卻被梁孫傑巧妙扭轉成翻譯利器。他以自身成長經歷說明,雖然小時候家中說台語,在學校學中文,但家中長輩不乏來自中國、因國共內戰來台的親人,小時候常去眷村讓他有機會聽到各種南腔北調,「這其實就是當初喬伊斯從家鄉都柏林移居到的里雅斯特(Trieste)後身處的語言情境」。

梁孫傑也以中國與台灣的空間關係對應書中主角從北歐逃至愛爾蘭的情節。譯文中除了台語、客語、原住民語、中國方言,還挪用日本、韓國漢字及越南的??喃文字;字體的使用更從甲骨文橫跨到漫畫常見的閃電符號。

當碰上難以翻譯的原文時,梁孫傑亦參考中國當代藝術家徐冰以漢字形式書寫英文單字的做法自行造字,力求再現「守靈語」的同時,也能在語言轉換的得失間取得平衡。

「墜」生夢「始」苦「終」作樂

回顧這段超過10年的翻譯歲月,梁孫傑透露,扣除教書、學術發表與行政雜事,剩餘清醒的時間幾乎都在翻譯。有時邊吃飯邊翻,有時半夜睡到一半起床繼續翻,平均每天能翻半頁左右,印象中僅有兩次能一天翻完整整2頁,還曾為了翻譯一個字,卡了數月之久。

但梁孫傑並不以此為苦,反而一再強調自己最清楚翻譯過程的快樂所在,翻到最後還一度「捨不得翻完」。

他將翻譯過程比作聖經中「道成肉身」的反義,認為翻譯是將自己的肉身與精神轉化成文字。翻譯「芬尼根守靈」既是對自身學術的扎實訓練,更逼迫他誠實面對自身的不足,在翻譯過程中「學會謙卑」。

他直言:「真的是書到用時方恨少,而且是少得可憐,少得可悲。」

「芬尼根守靈」全譯本於今年1月在台北舉行新書發表會,吸引了近百人朝聖。席間,同為喬伊斯專家的逢甲大學外文系客座教授莊坤良大讚,「沒有讀過喬伊斯原文的讀者都可以把梁版『芬尼根守靈』當作中文的原作來閱讀」。

梁孫傑則謙虛表示,期待自己發揮「拋磚」的功用,希望譯本能幫助讀者閱讀喬伊斯的作品,甚至鼓勵更多人投入第2、第3個譯版的工作。

「很多人會說這本書很難,但人生也很難不是嗎?」梁孫傑笑道,他始終相信「即使再難仍能從中找到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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