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個餵遊蕩貓的商圈 他開了一家野生動物保育主題咖啡廳
高雄鹽埕第一公有市場經過整治,成為當地的文青聚集地,不少店家會餵食遊蕩貓,商圈上(3)個月才剛舉辦完街貓攝影比賽,店家窗戶都貼著宣傳品。
但這裡有一家與眾不同的咖啡廳「如河」,門外掛上「看見動物的真實處境」布條,門口玻璃窗貼上防窗殺貼紙,店裡有「為野生動物而走」遊行、遊蕩動物議題的文宣。
「如河」賣的餅乾,造型有食蟹獴、石虎、山羌、東方蜂鷹、黑翅鳶。每塊餅乾都會附上一張小小卡片,介紹野生動物的外型和特性,以及其生存困境。
開咖啡廳是老闆小何從小到大的夢想。但咖啡廳為什麼以野保做主題?在這習慣餵街貓的商圈裡,如何讓客人們留意到野生動物與遊蕩動物的衝突?在一個平凡的上午,就著一塊白鼻心造型蛋糕,《環境資訊中心》記者和小何聊了起來。
擔任野生動物照養員 走進野保世界
接近中午,小何開店了。半小時後,兩位年輕顧客走進來,點了一份吐司、冰茶和咖啡。二人低頭玩手機,吃完就離開了。有客人經過門口,看看窗殺文宣,又從玻璃窗望進店內打量一番,最終沒進店消費。
記者好奇,平常客人會因為好奇野生動物議題而點餅乾嗎?「可能要湊低消時才會……」小何答得很老實。
小何大學讀的科系和畢業後的選擇,都跟生命科學、生態沒什麼關聯「有點像斜槓」。就連兩年前,他到國立屏東科技大學保育類野生動物收容中心當動物照養員的理由,也純粹是「不太喜歡人」、「喜歡動物」。
一般都市人留意到的「動物」,多是寵物類,例如貓狗、異寵等。小何在收容中心遇到的,則多是受傷、甚至不能野放的野生動物,「牠可能是中陷阱,缺了一隻腳,可能失明等等……」或者被棄養、被沒入、送回原生國家成本太高的外來種。
小何當時主要照顧小型食肉動物,如白鼻心、鼬獾,比較特別的還有一隻浣熊,「那時牠在一間咖啡廳被不當飼養,所以被沒入。」除了餵食,還要為牠們設計較自然的圈養環境,讓牠們展現自然的行為,例如自行挖掘食物。
在野生動物收容中心待了兩年,他漸漸感覺職場上遇到瓶頸,這時心裡的聲音跑了出來,時刻提醒自己,他的夢想是開家咖啡廳。
裸辭工作,他選定鹽埕這個舊市場,「很喜歡這個地方的氛圍,有點像台南。」——早期非常繁榮,後來人口外流、市場逐漸沒落,幾年前市府又重新打造此地,年輕人湧入設店擺攤,搖身一變成為文青打卡點。
從食材到店面 都講野保和動保
既想開店,又愛野保,小何索性把兩者結合。他遇到的第一個困難是,在市面找不到野生動物造型的模具,「可能只有松鼠、熊之類的,很常見、可愛可愛的那種。」於是他找上收容中心的前同事幫忙設計造型,再以3D列印製作模具,「模具精緻度反而是最花時間,3D列印沒那麼鋒利,壓餅乾造型時要有技巧,否則麵團很容易卡在模子裡。」
此外, 店內皆選用友善環境食材,例如非籠飼動福雞蛋、友善農場蜂蜜、本地土肉桂等。但光是蛋一顆,成本就會貴上五倍,蜂蜜也要貴三、四成,不過店內的餐點售價還是比台北市區咖啡廳便宜一些。除了因高雄跟台北店舖租金有差,小何稱更主要是咖啡廳沒聘員工,「只要我負擔得起我自己(生活),價格就可以調整。我不想讓大家覺得,為了吃到友善環境或有機的東西,一定要吃價格很高的。」
而在室內設計上,整家店就如小型野保教育展覽——廚房工作桌上展示著小型食肉動物和鳥類卡通圖鑑;牆上掛了收容中心的動物照片,簡介動物來源和物種面臨的威脅;窗上的防窗殺貼紙,由他一顆一顆並排貼上。「這條巷子裡,不會有鳥飛進來然後撞進去,但想讓大家知道,如果有這麼大片玻璃在家出現,對面又剛好是公園、綠地,就可能會發生窗殺。」
有時客人點了餅乾,小何就會趁機講解這幾種動物的困境,牠們有些是小何以前照顧過的動物,「有的是寶寶,還親手餵過奶。」
小何也遇過客人主動聊起遊蕩犬貓議題,他還記得,那客人本來很喜歡去附近其他咖啡廳,但發現有店主會在後門餵街貓,便試圖勸阻老闆,「但老闆聽不進去」。直到有一天,貓的食物吸引到老鼠,老闆才急忙把餵食的盆子拿走。「很多事情不實際發生在自己身上,你怎麼跟他勸導,都是很難的。」
「這邊超愛餵貓,還舉辦攝影比賽,看誰拍得可愛,就可以拿到商圈禮券。」他望向街外,告訴記者有空可在商圈逛逛。記者也好奇,會跟其他店家講餵食衍生的問題嗎?小何覺得,他的店今(2025)年1月底才開幕,2月中才正式營運,作為新人,他不太好意思開口。
「可能要找一個恰當時機,告訴他們貓在這邊會有危險,跑出去可能會被車撞。」而面對客人,小何也不想硬性灌輸不要餵養遊蕩動物的想法,「我們能做到就是柔性勸導,你總不能一上來就用教育的口吻跟人家聽,越嚴厲去講這件事,他們可能越聽不進去。可能等某一天實際發生(傷害),他們才會覺得以前講的好像有道理。」
野保走讀、市集 看見「如河」的無限可能
這些心思和野保倡議,有望成為咖啡廳的獨特賣點嗎?小何直說,台灣「野保圈很小」,會因野保而來的都是同溫層、朋友;即使這市場是觀光區,假日人流多,但客人可能只是進店休息、喝杯咖啡。現在他主力在網路推廣,宅配、店到店商品包括餅乾、土肉桂卷禮盒,「畢竟咖啡廳要存活,還是先賣得出東西。」
只要穩住這間店,小何就可以盡情發揮野保理念。他舉例,3月開始是鶵鳥或幼獸出生期,民眾有可能會撿到落巢幼鳥、落單野生動物寶寶,他便想不如在社交媒體上分享專業知識,「大家追蹤咖啡廳,可能不是因為大家想要關注野保,只是想追蹤一間很酷的咖啡廳。我覺得可以透過自己這個專業和這個品牌,去跟大家講這件事。」
小何做的餅乾,未來也想增加其他變化,雖然製造模具的難度也更高——斷尾的穿山甲、截肢的台灣黑熊等造型,目前已在他腦袋裡排上順序。「(客人)平常可能不知道,開車經過淺山時,有路殺的動物,那是不是應該放慢車速?」他打算在那些隨餅乾附上的小卡片,寫上真實案例,「牠可能是民國幾年、被人家發現被路邊野犬攻擊,最後下場是沒成功野放,或者死掉。」
這區也有不少團體辦走讀活動,介紹鹽埕歷史。小何也想像過,或許可以跟高雄的學校合作辦走讀,甚至邀請野保圈朋友、團體進來商圈辦市集,「但我覺得可能是非常非常難的事。總不可能做這個活動,當天還是有店家在旁邊餵貓餵狗吧。」
至於這些計畫開始籌備了嗎?「就……先養活自己吧。」小河哈哈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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