種瓜點豆／周桂芳

周桂芳

窗外是一片綿綿的山崗，山崗下是一畦畦菜地，有嫩黃的菜花，有青青的萵苣，那是我最養眼的景色。每天，我都會拉開窗簾，靜靜地看一會兒。

“好雨知時節，當春乃發生。”絲絲春雨悄無聲息地滋潤著綿綿的山崗。山崗綠了，萵苣青了，菜花兒結籽了，一壟壟平平整整的菜地在春雨的滋潤下酥了，軟了，敞開懷抱，靜靜等待農人來種瓜點豆。農人聽到了春雨的催促和泥土的召喚，戴著斗笠，披著蓑衣，帶著瓜種、豆種來了，蹲下來，用手刨開鬆軟的黑泥土，在每壟地的地頭刨個小小的坑，種下南瓜、冬瓜、或葫蘆，然後，用竹片和黑色塑薄膜料為種子們搭上一頂頂黑色帳蓬……我看不清農人的臉，但她的動作，她的細心多像我的母親啊。母親這時候，也該種瓜點豆了。

一陣溫熙的春風吹過，家鄉後背山的楓樹抽芽長葉了，門前的幽幽小港水，一路嘩啦，一路歡暢。家鄉，樹木水草豐美，麥苗正在拔節，菜花兒香得正濃。一股清香撲鼻而來，嫩黃的油菜花間蝴蝶與蜜蜂正在翩翩起舞。青山綠水前，一片粉色或一片雪色，時隱時現，粉的是妖嬈怒放的桃花，白的是點點帶雨的梨花。

家門前滿目蔥蘢，碧波蕩漾中，忙碌的身影映入眼簾。哦，那是鄉人們在播種。“穀雨前後，種瓜點豆”，家鄉四月的大地，萬物萌發。在地頭田尾，種瓜點豆，依水挖個小坑，撒上絲瓜、南瓜、冬瓜、苦瓜籽，一場春雨後，它們就會瘋長；在平整鬆軟的菜地上點上菜豆、缸豆、綠豆，一行一排，一排一行，一點一顆豆，一點一叢綠，一點一個希望；在一畦畦水田裏躬身拉著水耙，給水稻育秧……好一幅家鄉穀雨時節的春耕圖。

小時候，也是在穀雨時節，母親帶著我們兄妹二人去種瓜點豆，來到田地裏，母親用那雙粗糙的手在地裏刨出一個個碗口大小的小坑坑。滿臉稚氣的我用那稚嫩的小手，從盛著瓜芽的臉盆裏輕輕地捏起一粒帶著鵝黃般小嘴的瓜種，雙手小心翼翼地把瓜種捧在手心裏，然後跪在地上，一臉虔誠地把瓜芽輕輕地放在一個個小土坑裏，揚起被汗水浸紅的笑臉，扯開喉嚨沖著在港邊打水的哥哥高聲喊著：“哥——哥，快來澆水呀，瓜種好了。”哥哥年幼力薄，用一根扁擔鉤從港邊打了兩大半桶水，高高地架著雙手，橫著肩膀，趔趔歪歪地走來，白嘩嘩的水灑了一路。我跑過去幫哥哥把水桶抬到瓜坑旁，我倆一人拿著一個小碗，搶著舀水，然後蹲下身，小心翼翼地把水澆在瓜芽上。之後，母親便用手把土塊撚碎，把碎土輕輕地覆蓋在瓜芽上，把瓜坑填滿。最後，就是我們兄妹踩瓜坑了，這是我們最樂意搶著幹的事。我和哥哥搶著踩瓜坑，踩完一個搶著踩第二個。收工了，母親伸直腰板，望著瓜田，一臉的欣慰和希冀，嘴裏還會念念有詞：“種瓜得瓜，種豆得豆”。

童年雖已遠去，母親的話卻時刻縈繞在我耳邊，“種瓜得瓜，種豆得豆”。人生多像種瓜點豆，春來，就要搶抓季節，搶抓時間，勤勞耕種，秋來就會收穫幸福的果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