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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03-28 | 台灣好報

桃花盛開/奚仁德

奚仁德

陽春三月,桃花盛開。是那樣的鮮豔,那樣的璀璨,是春天裏一道最靚麗的風景線。不錯的,是最靚麗的:梅花、杏花、李花、梨花等,都沒有這樣鮮豔,這樣璀璨。油茶花還沒盛開。桃花盛開我獨愛,其他花開我不睬。

我家南邊六百米處,有一公園,名曰“紅學公園”。公園裏有一片桃林。每年從春分開始,我就天天去觀察它。看看有沒有花骨朵兒,今天有多少,明天有多少。看到有一釐米大小的花蕾,我就開始高興了。最初,還沒有開口,還沒有色彩,只是一個和桃樹枝顏色差不多的一個小凸點,有點像黑珍珠。第二天,小凸點有點大了。第三天,小凸點有點冒尖了。第四天,小凸點有點開口了。第五天,開口處微微露出了粉紅色。花蕾終於形成了。

含苞,含羞,害羞,不敢伸出頭來,只是露出點小口,窺探著外面的世界,窺探著其他的花蕾。然而又忍耐不住,暴露的欲望把它撐得快要開裂似的。

欲放,開口,開口,再開口。一吐芳香,一露芳容,嬌嬌滴滴,楚楚動人,瑩潔無瑕,聖潔夢幻。

盛開,紅紅粉粉,如火似焰。再也不含羞,再也不害羞,大大方方地張揚在枝頭,展現出春天最美麗的容顏。

盛開了,如同一群粉色的蝴蝶在枝頭上翩翩起舞,讓人分不清誰是梁山伯,誰是祝英臺,給人們帶來無盡的欣喜、愉悅與遐想。

盛開了,如同粉色的雲朵點綴在綠意盎然的天際,與朝霞,與彩虹,試比豔,試比美,令人陶醉,令人癡迷。

桃花終於盛開了。火樹銀花,那百朵,千朵,萬朵以笑臉迎人的桃花仙子,正在用她的色彩,向人們微微細語:春天來了,春天來了,春天真正來啦!

花開花落。盛開了一周,無可奈何花落去。一陣風吹來,哪怕是微風,一株株桃花,一枝枝桃花,一朵朵桃花,紛紛落地。輕輕一搖,花雨滂沱,落得一身花瓣,成了一個花人,成了一個桃花人。我澆了桃花雨,我交了桃花運!哈哈!哈哈!哈!哈!我桃醉了,陶醉了,乃至於醉生夢死。

抖一抖身子,抖落了一身桃花。再把撒落的桃花捧起來,捧起來,再捧起來,一次又一次地,用力地拋向天空,拋向頭頂,一次又一次地人工降雨,人工降花雨,人工降桃花雨。

我捨不得桃花的脫落,飄落,抖落,降落。你要是永遠盛開在枝頭多好啊!我想用魔術,讓落地的桃花再回到樹上,再回到枝頭,永遠不落,永開不敗。可是我做不到。看著滿地的桃花,我暗自傷心,暗自流淚。

正當我悲痛不已,傷心欲絕之時,抬望眼,一塊黛玉葬花屏豎立在桃花林邊的林蔭道旁。屏左畫著林黛玉葬花圖,右邊寫著《葬花吟》:“花謝花飛花滿天,紅消香斷有誰憐……”有誰憐?有我憐。葬花,我沒有葬花鋤。況且,公園裏也不允許葬花。藏花。對,藏花。公園裏不允許葬花,我把落地的桃花收集起來,帶回去,藏起來,總不會不允許吧。

我找來了食品袋,方便袋,把剛剛落地不久的新鮮的、鮮豔的桃花,小心翼翼地收集到袋子裏,帶回了家。

到了家,怎麼辦呢?怎麼藏呢?這鮮豔的桃花是難以收藏的,容易蔫,容易爛。放冰箱裏,也不行。放不了多久,放不了多少。入土為安。對,入土為安。還是葬花吧。黛玉葬花,我也葬花。於是,我就把這些收集回來的桃花安葬在院子裏的花壇裏。一邊安葬,一邊哭泣。邊哭泣,邊嘮叨,邊祈禱:“花謝花飛花滿天,紅消香斷有我憐。花謝花飛花滿天,紅消香斷有我憐……”我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麼哭泣,也不知道為誰哭泣。是在為花哭泣嗎?不知道。是在為知己紅顏哭泣嗎?不知道。是在為閨蜜哭泣嗎?不知道。反正就是邊安葬,邊哭泣。葬好了,我還在花壇裏插上三支點燃的檀香,唱了三個諾,行了三個禮 ,鞠了三個躬。比敬祖宗,敬菩薩還虔誠。

以後幾天,天天如此。一直到桃花落盡了,沒有了。

以後,年年如此。直到有一年,還是桃花盛開的時候,我去公園,來到桃林。卻不知桃林已空空如也,一棵桃樹也沒有了,一枝桃花,一朵桃花,任憑我怎麼找,都找不到了。我傷心欲絕,悲痛欲絕,坐在桃林原來的地方號啕大哭。引得鍛煉的人,跑步人,玩耍的人,紛紛圍攏過來,一個個露出莫明其妙的神情。有個人甚至還拉我起來,問我什麼事。什麼事?這事能告訴你們嗎?告訴了你們,你們能懂嗎,能理解嗎?

我什麼都沒有說,什麼都沒有解釋。我向拉我起來的人,深深鞠了一個躬,然後就一個人,慢慢地一邊哭泣著,一邊走回了家。

此後,每年桃花盛開的時間裏,我都不去公園。其他時間去公園,也決不到原來的桃林處。因為,那裏已經成了我永遠的傷心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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