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的履痕／尚桂賢

尚桂賢

“媽，你也不問問我同不同意，你捐肝後要留下後遺症的，你老了還不是得我侍候你，你能指望小姨嗎？”劉暢在電話裏跟媽媽吼著。

“不要你管，我決定了，媽沒有讓你大富大貴，為了你的將來我必須賭這一次。”電話那端是媽媽斬釘截鐵地回答。

聽見媽媽的話，劉暢的心裏一疼：媽媽說為了自己去捐肝，可是自己需要的是一個健康的媽媽啊。

01
劉暢想給老公打電話，問問他的主意。老公是那種很有主見的男人，看上去特別沉穩，劉暢也是因為對方這個優點一見鍾情。

大學畢業後，她跟老公留在了上海，兩個人一年前結了婚，因為雙方老人都是普通的工薪階層，沒有給兩個人太多金錢上的的助力，不過，這不影響兩個年輕人嚮往美好生活的決心。

劉暢和老公用公積金付了買房子的首付款，每個月還貸，日子過得很拮据，劉暢總是網上買一些高仿的服裝和化妝品。

讓她感覺幸福的是：老公把工資卡全部上交，對自己特別溫柔體貼，每次自己不開心找茬吵架，老公總是不厭其煩的哄自己開心。家裏的大事小情只要老公做的決定自己都會聽，在劉暢的潛意識裏，老公就是自己的主心骨。

媽媽要給小姨捐肝，這件事劉暢心裏一百個不願意，她怕萬一留下後遺症，自己後半生要跟媽媽操心。

“老公，快回來吧，出大事兒了。”劉暢撥通了老公的電話。

儘管她知道這個時間老公正在上班，她需要馬上決定下來，因為媽媽那邊已經做好了配型，幾天內就要做手術了。

02
“老婆，媽和小姨是手足之情，如果你極力阻止，萬一小姨不在了，媽媽會安心嗎？媽媽的感受你要考慮。”

劉暢盯著老公，聽他給自己分析，覺得老公說的是對的。一直以來媽媽在眾多姐妹中是甘願犧牲的那個，如果自己極力阻攔，耽誤了小姨治療，媽媽一定會生不如死。

何況，小姨和小姨夫這些年一直幫著自己和媽媽，劉暢的記憶裏幾乎沒有跟爸爸一起生活的影子，自己三歲時媽媽和爸爸離婚了，聽媽媽說爸爸跟一個女人去了海外。

是小姨和小姨夫 幫媽媽開了一個五金商店，自己和媽媽才衣食無憂，就是買房子的按揭，小姨也幫了自己三分之一。

這情，是該報答的。可是劉暢想等自己有能力了就去回報小姨的付出，不想讓媽媽冒著生命危險去償還人情債。

聽了老公的話，劉暢正在整理行李箱的手停住了，她拿著一件內衣反復疊著：“我還是想回去勸勸媽媽。”劉暢落寞地說。

“老婆，有些事不要和自己死磕，想明白就好了。”劉暢的老公不緊不慢地說，劉暢從老公的眼神裏似乎捕捉到了一絲陌生。她忽然感覺：老公很冷血，不是他的媽媽是自己的媽媽要捐肝，他不動心。

03
“媽，我回來就是跟你商量能不能不捐肝給小姨，萬一你因為捐肝身體不行了，將來誰能幫我帶孩子呢？你不是還得指著我嗎？”

“你小姨會幫你縮短奮鬥的週期的，別再勸媽了，我已經決定了。”

劉暢沒有說服媽媽，在媽媽手術期間，她和老公都過來陪護，媽媽康復出院後，小姨也出院了。媽媽出院後臉色一直蒼白，總是感覺氣短。

劉暢把媽媽接到家裏，跟老公盡心地侍候了幾個月。這時劉暢發現自己懷孕了。她的媽媽怕影響女兒和女婿，堅持回了老家。劉暢的老公開了六個小時的車送岳母回去。

自從媽媽給小姨捐肝，小姨把劉暢的老公介紹到了上海一家上市公司做副總，年薪百萬多。給自己換了一個三居室的樓房，而且是全款結清。

小姨每個月給媽媽一萬元錢生活費，給自己雇了一個保姆 ，每天按照孕婦的飲食為自己準備一日三餐。

04
突然的階層跨越，讓劉暢既驚又喜，沒想到媽媽的付出真的改變了自己的命運，可是看到媽媽身體每況愈下，她的心裏又油然而生一種自責。

老公因為工作的調動，幹勁兒十足，劉暢感覺他對自己似乎不像以前那樣上心了，總是加班，而且回到家裏也總是電話不斷。

以前，只要自己情緒稍微變化，老公都會問長問短，現在，除了自己產後在家陪了自己一周，幾乎是天天忙。劉暢把女兒丟給保姆帶，自己整天悶悶不樂。

讓劉暢沒想到的是，女兒出生五個月後，媽媽因為重感冒引起了心臟衰竭去世了，劉暢和老公趕到醫院的時候，媽媽已經被送去了太平間。

小姨給媽媽的葬禮辦得特別風光，又給劉暢的女兒買了五種保險，關於女兒將來的教育、醫療、生活，劉暢沒有了後顧之憂。

劉暢看著媽媽的墓碑上刻著自己的名字，她的心裏五味雜陳，她沒想到這麼快就跟媽媽陰陽兩隔。

“你當初慫恿我同意媽媽去捐肝，你沒安好心！”劉暢回到家裏對老公大吼。

“什麼叫我慫恿你？你不是自己決定的嗎？”

“可你沒有反對，這件事讓我看清了你的卑鄙，我們離婚吧。”劉暢歇斯底里。

兩個人冷戰了半個月，去辦了離婚手續。劉暢的老公放棄了一切，選擇淨身出戶。

他只跟劉暢說了一句：“有些時候，我們過不去的是自己心裏的那道坎。可是我們又想高尚，於是得抓一個人出來為自己曾經的猥瑣買單。”

劉暢看著老公義無反顧的背影，呆呆的站在那裏，她給小姨發了一個資訊：“小姨，我離婚了，別辭掉他的工作，畢竟是我女兒的爸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