偷瓜記／李樹坤

李樹坤

說起偷瓜，對在農村長大的孩子來說，在20世紀70年代那個一窮二白的時代，這也不算是什麼見不得人的事。偷瓜就是為了解解饞，農村長大的孩子沒少幹過，沒人覺得是犯了多麼大的錯，瓜園裏丟瓜是常事兒。在我的記憶裏，難忘的偷瓜經歷就有三次，那時我只有七八歲。

第一次是在一個清晨。天熱，樹上的知了叫了整整一天，到了夜晚，我們都是在院子裏的空地上睡，地上還算是比較涼爽的。天還未亮，我就與幾個夥伴相約去村後一條大河裏洗澡，走到河邊時，看到河灘上一塊瓜園裏結滿了大大小小的瓜，我們肚裏的饞蟲立馬“嘰裏咕嚕”地叫開了。於是，大家悄悄走近瓜棚，發現看瓜人在瓜棚裏睡得正香。我們趕緊一人摘一個瓜，抱著跑到河灘裏，吃完了瓜，就去水裏游泳了。我們在水裏歡快地追逐嬉戲，打著水仗。歡笑聲把看瓜人吵醒了，他迷迷糊糊地從瓜棚裏出來，站在河岸上看著我們憨憨地笑著。

那時候，河裏的水很清澈，在淺水邊便可看到水中遊來遊去的小魚。口渴的時候直接捧起來喝上幾口，非常爽。夏天，農人們累了就到河裏來洗個澡，冬天，村裏的人都到河裏來砸開冰擔水喝。

第二次偷瓜是在一個下雨天。同村一個哥哥在我家玩，看著嘩嘩不停的大雨，他說：“等停了雨我帶你去摘瓜吃。”起初我不想去，禁不住誘惑，雨停了便跟著他去了。瓜園是在村南的莊稼地裏，周邊都是玉米，就他自己家種了瓜。順著玉米地，我們很快就靠近了瓜園，剛想進地裏摘瓜，突然空中電光一閃，“哢嚓一聲”，一個炸雷在頭頂炸響。隨後，傾盆大雨又下起來了。

我被雨淋得全身濕透，蹲在地上不敢亂動，凍得直打哆嗦，忍不住打了一個噴嚏，很快就被看瓜園的人發現了。我們正想跑，那人說：“別跑了，快來瓜棚裏躲躲雨吧。”我們來到瓜棚裏，看瓜園的人不但沒有訓斥我們，還給我們摘了幾個熟透了的大甜瓜。那瓜個頭大，外皮上面有三條棱，熟透的瓜瓤是紅色的，現在想起來，那甜甜的味道還在舌尖上打轉。

還有一次，我竟然與同伴偷了自己家的瓜。

一天中午，我與村裏幾個孩子在樹林裏比賽爬樹，玩累了，便商量著去瓜園裏摘瓜吃。那時集體土地還沒分到農戶家，大隊裏把一些河灘和溝壩地分給了各小隊的農戶，人們就在這些地塊裏種上了瓜果蔬菜。我家也有一小塊地，種了茄子、辣椒，還有黃瓜、脆瓜和甜瓜。

到了地裏，先是確定園裏沒有大人，然後，我們沿著路邊的莊稼地，慢慢靠過去，瞅準時機，像泥鰍一樣溜進地裏，匆匆忙忙摘了幾個瓜，撩起衣服兜著飛快地跑了。

我們在一棵大樹下分享了“勞動果實”。我們摘的有脆瓜、面瓜，還有甜瓜。脆瓜除去水分大點兒，啥味也沒有，我們便把面瓜和甜瓜一人一塊分著吃了。有個夥伴把剛落花不久的小瓜也摘了下來，看看不能吃便扔掉了。那天傍晚，我回到家裏，吃飯的時候父親從地裏回來，跟母親說：“今天中午，咱家瓜園裏的瓜被人摘走了好幾個，有的剛落花就糟踐了，真可惜。”聽父親這麼一說，我嚇得不敢抬頭，心想，難不成我這偷的是自己家的瓜？

在那個沒有互聯網和現代生活元素的時代，雖然鄉村的日子過得清苦，但我的童年過得十分豐富，現在想來，那種自娛自樂的幸福，偷來的快樂，點點滴滴都是香甜的回憶。如今，隨著時光流逝，這一切早已隨著歲月走遠，唯一縈繞在心揮之不去的是那一縷鄉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