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個梅雨季節寫雨／孫新志

孫新志

“黃梅時節家家雨”，今年的梅雨好像特別多，大雨小雨，陣雨暴雨似乎沒怎麼間斷過。詩和遠方都在漲水不敢前行，怕經不起老天的戲弄，就連家門附近，也少有出去。看手機傷眼，看電視費情，就索性一人一茶一窗雨好了。雨下得這麼殷勤，讓人禁不住聯想起它的四季。

“好雨知時節，當春乃發生，隨風潛入夜，潤物細無聲。”春天的雨，是母性的，很輕很柔，它知道，苦苦撐了一個冬天的萬物多不容易，它們望眼欲穿嗷嗷待哺，它溫柔地親吻高山，撫摸小溪，它把這清冽甘甜的乳汁，如絲如線一點一點喂給大地。春天的雨，不急不躁不吵不鬧，象燕子呢喃細語，又象樹葉在耳鬢廝磨。春雨，惹哭了梨花，沾濕了杏花，但它細細的甜甜的，不像是落在身上，而像是滴在心裏，怎麼下你都不覺得煩。淅淅瀝瀝的低吟淺唱，合著疊疊山泉瑩瑩綠草，追著幾朵油紙傘沒入花海間。

俗話說，夏季的天，小兒的臉，說變就變，剛才還烈日當空，說不定一會兒就暴風驟雨。還說，夏天的雨隔田埂，路這邊正傾盆瓢潑，路那邊卻滴水未沾。夏天的雨，脾氣暴性子急，但來的快去的也快，有時怕淋個落湯雞叫你望而卻步，有時又因痛快淋漓叫你欲罷不能。夏天的雨從不扭扭捏捏遮遮掩掩，對烈日的挑釁，總是以雷霆手段還以顏色。夏雨是豪放的，那種“白雨跳珠亂入船，望湖樓下水如天”的慷慨，不管你是江河湖海，無論你是缸盆缽碗，只要你夠朋友，它便掏心掏肺傾其所有，與你一醉方休。

秋天的雨，又綿又長，就像老奶奶手中的紡線，如不故意掐斷，就沒有主動要停的意思。又象一條窄窄的老巷，費了很大力氣怎麼也走不出去。秋雨知道，再多的話也挽回不了夏的心意，只好把所有的愛，傾注在桂花的香上，菊花的黃上。秋天的雨黏黏的，象一壺珍藏多年的老酒，一些願意不願意提起的往事，總是伴著秋風，隨著落葉，從野外從樹梢漫過窗櫺，襲上心頭繞遍全身。“巴山夜雨漲秋池，何當共剪西窗燭。”秋雨的歎息，不是打濕了哪本發黃的記憶，就是浸染了一件遠方的鄉愁。

“楚水結冰薄，楚雲為雨微。”冬天的雨，很理性，總是醞釀了很久，直熬得父親的汗母親的淚都出來了，才摻著人們一年的辛苦五味遲遲落下。冬天的雨很有骨氣，從不為了討好那些所謂的花魁樹王，強顏歡笑隨意而降。所以冬雨很孤獨，在毫無鮮花綠意陪襯，毫無蟬聲蛙鳴伴奏，毫無瓜果相迎的背景下，冷冷清清上場。冬天的雨沒有詩情沒有畫意，只有化身為雪，方才引起人們的注意。冬天的雨很單調很無趣，象一個乾癟乾癟的老人，但極富生活的哲理，隨手抓一把嘗嘗，不是鹹鹹的就是甜甜的。

不同風格的雨，不同味道的雨，陪我們走過了一個又一個四季。不經意間，我們在四季雨的穿行中，從稚嫩走向成熟走向穩重走向歸途，也學會了汲取和反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