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學去搬書／徐成文

徐成文

我出生在農村，在村裏念完了小學。學校距離鄉里的中心小學有5公里的路程，沒有通公路，每學期開學之際，我們幾個身材高大的男同學會跟隨老師去中心小學搬運書本。

1981年的暑假過後，我們極不情願地踏進了村小破敗不堪的教室。民辦教師向老師給我們三十多個農村娃兒報名後，把我們三個身材高大的男同學留下，其餘同學回家後第二天來學校讀書。其實我們何嘗不想也回家去玩呢？但老師的命令如山倒，我們不能不收斂起咕噥，佯裝一副笑臉，等待向老師帶領我們向鄉中心小學出發。

很快，向老師找學校附近的村民借來了一副籮筐和三個背簍，這就是我們的搬運書本的工具。向老師在前面帶路，我們三個男同學緊跟在他的後面，屁顛屁顛地一路快速向鄉中心小學進發。

氣喘喘的我們終於到達目的地。各個村小來搬運書本的老師和學生插滿了房屋的每個角落。按照先來後到的原則，我們前面至少有5個村小在等待。向老師叫我們幾個同學到外面的操場去等候，他守候在總務處，生怕有別的村小插隊。我們來到操場，感覺有些疲倦，就把背簍翻過來，把底部當著板凳坐在上面，眼饞著操場上高年級的男生在嫺熟的打籃球。想想我們的學校，根本沒有一個籃球，我們所謂的體育課不是做體操就是自由玩耍。我們陡然生出一種想法：要是父母同意我們來鄉里的中心小學讀書，哪怕每天多走幾公里的山路也情願。我們幾個還商量著暑假去挖半夏掙錢買籃球呢。

正在美夢中遨遊的我們，突然被向老師拉回現實。我們飛一般的速度，跑到總務處，向老師將地上一堆書本小心翼翼地裝進我們的背簍裏，更多的書本則裝進他的籮筐裏。我們把書本搬運出中心小學，來到不大的街上。向老師抬頭望望湛藍的天空，又瞧瞧我們的表情。他放下籮筐，跑到鄉辦小食店，為我們三個學生一人買了一個大饅頭。我們看見饅頭，感覺饑餓撲面而來。我們顧不了那麼多，接過雪白的饅頭，就大口大口地啃起來。我們自私至極，只顧自己，居然沒有看到向老師卻在啃一個自己帶來的生紅薯。慚愧的我們，紛紛將饅頭掰一半給向老師，但被向老師拒絕了。

吃了東西的我們，陡然感覺有了力氣，饑餓和疲倦逃之夭夭。我們緊跟在向老師的後面，向自己的學校前進。因為天熱，吃了饅頭的我們，感覺有些口乾舌燥。路過一個農家大院，向老師叫我們歇息一會，他去向村民討口熱水來給我們喝。好心的村民不但給我們一大盅熱水，還給我們每人一個生紅薯，以便我們解渴。我們猶如一輛加滿油的汽車，馬力十足，很快就回到了學校。中午已至，向老師把我們三個同學帶到他家（就在學校旁邊），讓他的妻子給我們下了麵條，我們狼吞虎嚥，如秋風掃落葉，殘捲入肚。吃滿了的我們，下午還得輔助向老師清理書本，以便第二天同學們到校後領取。

以後的幾個學期，我們三個同學都被向老師“徵用”去鄉中心小學搬運書本，直至小學畢業。時過境遷，當年的村小已經毀為一片農田。

如今的小學生，他們都到鄉里的小學讀書，他們的書本則是車輛運到學校，不再如我們當年一般要搬運書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