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新來的／徐成文

徐成文

二十多年前，我歷經千辛萬苦調動了工作，由偏遠的單位調入城區。

初來乍到，我低調為人，每天只能埋頭做事，大氣不敢出一口，生怕給領導同事留下一個“差評”。

辦公室共10人，按照年紀計算，我排第五，但依在單位工作時間，我排在最後。

那時我住在離單位5公里的另一個街道，從家到單位，沒有大巴車，只有幾輛破破爛爛搖搖晃晃的中巴車，且車與車發車時間間隔半個小時，怕上班遲到，我幾乎提前出門，自然第一個進入辦公室。步入辦公室，我打掃辦公室，拿著水瓶去廚房打開水，一切準備就緒，靜等同事們的到來。

上班時間一到，同事們陸陸續續踩點進入辦公室。泡一杯茶，上一趟廁所，抽一支煙，他們還沒有正式上班，我已幹事半小時了。

單位每天都要送材料到一公里外的上級部門。每天中午，其他同事都午睡，我卻徒步去上交材料，返回後，我得帶著一臉倦容繼續下午的工作。下班時間一到，其他同事如離弦之箭，飛快的速度朝家的方向奔去，我是新來的，我總要延遲一段時間下班，我怕領導說我工作不積極。

那是個週五下午，上級部門要到我們單位檢查“創衛”工作，我們辦公室處於單位顯眼位置，是領導進出單位的必經之路。辦公室王主任專程跑到我們辦公室，說下班後大家把辦公桌上的東西擺放整齊，再把辦公室的地板收拾一下。有幾個同事當即嘀咕一陣，我也沒有在乎。反正我很聽話，把自己的辦公桌收拾妥當。辦公室只有我一人還在埋頭準備下周的工作，王主任喘著粗氣：“領導的車還有十分鐘到，快點幫忙把其他同事的辦公桌收拾一下”。為了檢查順利過關，原本打算出去擠中巴車的我，只得把邁出辦公室的腳收回來，給其他九位同事的辦公桌按照領導的要求一番整理。我沒有怨言，誰讓我是新來的呢。

歲末年尾，主管部門給我們辦公室無差額分配2個優秀指標。我偷偷看了一眼《評優細則》，心中的算盤一撥，覺得自己每個專案都得高分，這個“優秀”非我莫屬，有一只歡悅的兔子在胸膛亂撞。辦公室老張年紀最大，在單位工作了近三十年，資歷最高，說話擲地有聲。“小徐是今年才進來的，就不參與‘評優’了吧，我一把鬍子了，坐占一個名額，你們八位選出一位吧。”老張一席話，將我直抵牆角，我有口難言，有話難述。平復一下心情，我自我解嘲——我是新來的，不要去給老同事爭優奪良，別人在這裏工作時，我還在偏僻的鄉村與泥土為伍，與鄉音作伴。表彰大會，我坐在會議室最後一排邊角，鼓紅了掌，也被同事們紅彤彤的燙金獎證刺傷了眼。

我們單位人數不多，各部門各處室，加之大大小小的領導，五十人不到。我是新來的，我要盡力維繫好人際關係，我拿出讀書時的超強記憶力，熟記每一張面孔，目測每一個身高。一周不到，我幾乎能記住同事們的姓名及職務。上班時間，大家呆在各自的辦公室，幹著為人民服務的各項工作。午飯時間，大家紛紛聚集在單位食堂，好一派嘈雜紛繁！我是新來的，我要友好地對待我親愛的老同事們，我見到每一位同事，都會上前打個招呼，堆著不甚優雅但絕對真誠的微笑，並親熱地呼喚出他們各自的職務。不和諧的聲音偶會從餐桌邊透過來——他誰啊？我怎麼不認識!

我是新來的，我為人謙卑，做事謹慎。下一年，等新的同事加入我們這個集體，我就是老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