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夜色來娶你／夏俊山

夏俊山

大廳內，一場頗有時代氣息的婚禮拉開了大幕，隨著主持人話音，音樂在大廳內迴響，禮花在大廳外綻放，嘉賓們紛紛把目光投向綴滿鮮花的“幸福之門”，從那兒，一對新人正緩緩走向前臺。接著，小天使送上戒指；證婚人致辭；父母上臺；新人三拜；聖火儀式點燭臺……這樣的婚禮，筆者參加過多次。儘管每一場婚禮都有不同之處，但很多程式和儀式變化並不大。

有人說，婚禮上，有些儀式是必須的，不能丟棄的，因為這是江蘇海安人的傳統婚俗。是的，海安人的婚俗，有的已經穿越數百年時光，如今仍然在延續。當然，家鄉海安婚俗，最具地方特色的要數婚禮之前，穿越夜色，迎娶新娘。

舊俗，海安人在迎親前，男方要佈置好新房。講究的人家，要請全福奶奶鋪新床(丈夫、兒女俱全)，折被子，並說吉祥話。如：“吉日良辰喜洋洋，鋪床鋪的子孫塘; 子孫塘呀子孫塘，一代更比一代強。”“新摺被子四層連，主家福壽都齊全，恭喜主家春常在，富貴榮華萬萬年。 ”迎親正日，海安鄉下舊時多用轎船。轎船到女家河下，男方先放“高升”“雙響”鞭炮，通知女方家人，然後男方登門要遞上紅包“開門封”，等添足了喜錢才開門迎客。

海安鄉間，河流縱橫，白天轎船迎親，有不少看點。伴隨著眾多的吹鼓手吹吹打打，喜慶的鞭炮聲引來了看熱鬧的男男女女 ，最興奮的是那些小孩子，有的咽著口水，等待著有人拋給他們喜糖，有的低著頭，找地上沒炸響的鞭炮，這時，新郎、新娘出來了。看的人聚在一起，亂哄哄的。女人們評論著新娘子，說著婚禮的規模和水準；男人們則抽開了喜煙，準備幫忙。新郎、新娘一起上了停泊在不遠處的轎船。駕船的，全用竹篙。老人們說，“篙”，表示新人將來步步登高！

鞭炮聲中，轎船離岸了，但沒有立即離去，而是在河裡打轉三次，這叫“離家轉”。據說是讓新娘多看幾眼老家，表示依依不捨。行進途中，各種船隻看到轎船來了，都要把上風讓給轎船。前方有橋，燃放鞭炮，鞭炮聲引來看熱鬧的，船上便有人向岸上抛灑一把喜糖，寧靜的水鄉，立刻響起歡呼聲。

在海安城區， 新郎迎親，卻是另一番景象。城裡交通，道路為主，迎親更多的是轎子，時間則是夜深人靜之時，確切的說，是夜裡12點過後，新郎的迎親隊伍開始抵達。

新郎穿越夜色，前來來迎娶，新娘已由有福氣的長輩代為梳妝，迎親的到了，新郎“入門”，要先遞上 “開門封”（紅包），新娘家人滿意後才打開門。在堂屋神櫃前，新郎新娘一起下跪，向“天地君親師”拜別，向父母和親友拜別。

辭親後，新娘腳穿新鞋，還要趿一雙寬大的舊鞋，手中捏著巾帕（表示“不空手”），上轎時脫去舊鞋，表示不沾走娘家的土（據說土代表“財”）。新娘的哥哥或弟弟為了不讓“財氣”（土財）被帶走，會在掃刷轎子的三個角（留一角不刷，讓女方分享部分財氣）。

月色朦朧，夜幕低垂，天上的星星一閃一閃地，仿佛在眨著明亮的眼睛，注視著這對新人。男大當婚，女大當嫁，經過相親、定親、登記，此時此刻， 兩個人深情地牽手，正走向婚禮的殿堂。這是人生最浪漫，最難忘的一刻啊，幸福，應該讓更多的人見證，讓更多的人分享才是，可是，深夜的路上，幾乎沒什麼行人，海安城區，為什麼要在這樣的時刻迎娶新娘呢？

有人說，城區的白天太擁擠，晚上十二點以後，路途通暢，一帆風順。但海安城區的這一婚俗已經傳承數百年，老祖宗生活的時代，交通並不擁擠。這一婚俗，可能正如某些民俗學者所言：《說文解字》中說：“娶，取婦也。”一個“取”字，暗示奪取之義，也隱含著遙遠的搶婚信息。舊時，許多下層百姓生活困苦，男方，限於財力，像樣的婚禮辦不了，私奔名聲不好，於是讓女方做好思想準備，男方利用夜幕的掩護，前去“搶親”，做做樣子，遮遮臉面，到達男方家中，照樣有個拜堂儀式，算是成親。這樣的婚俗省去不少開支，因此在民間長期存在。如今，仍在海安城區延續的深夜迎娶新娘，可能是古代搶親習俗的一種現代遺存。

傳統婚俗具有頑強的傳承性。海安，有著古老的青墩文化，有著古樸的民風民俗，其獨具魅力的婚俗，不僅有著鮮明的地方特色，也是海安人厚重的精神財富。

如今，花轎不見了，海安人娶親用的是鮮花裝飾後的轎車；婚禮則更加熱鬧，很多婚宴幾乎都有英俊瀟灑的司儀主持；婚宴中一整套的的串場詞，使得一席婚宴成為一場有新郎新娘及雙方父母共同參與的文藝晚會。“聽我說/手牽手 我們一起走/把你一生交給我/昨天不要回頭 明天要到白首/今天你要嫁給我/聽我說/手牽手 一路到盡頭/把你一生交給我/昨天已是過去 明天更多回憶/今天你要嫁給我……”婚禮上，新郎唱得情真意切，動人心弦，嘉賓們紛紛報以熱烈的掌聲！

社會在進步，經濟在繁榮，婚俗也在演變，但是，海安城區穿越夜色，迎娶新娘的習俗並沒有變，迎娶新娘的不少儀式也沒有變！新郎迎娶新娘，一定要在天亮前到達，這一點也沒有變。有人說，這一婚俗說起來很有深意，它張揚著盡善盡美的性情，傳承著美好未來的嚮往。要知道，讓月色見證愛情的溫度，讓星光祝福新人的未來，夜色中前行的一對新人，前方的路會越走越亮，小倆口的人生之路必將越來越光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