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工仔回來他病了（外一篇）／唐勝一

唐勝一

乙老倌低著頭、拖著腿，艱難地來到村部衛生室。他左瞅右瞧沒有旁人，便可憐巴巴地盯著文醫生看，大口大口喘上一陣粗氣，才緩過神來輕聲說：“文醫生，今天還得給我吊幾瓶液體。這回真邪門了，我都50多歲的人還從沒這麼病過，已經在你這裏都打了5天吊針，病還沒好轉。”“都有些什麼症狀？”他告訴說：“晚上睡不著覺，白天吃不下飯，昏沉沉的豎不起頭，睜不開眼，全身沒力氣。”

他躺在一張半舊不新的竹制睡椅上，任憑輸液管隨著針頭往手背上的靜脈血管裏輸送著藥液。他真像疲憊的沒精神，半睜著眼睛似睡非睡。

“喲，乙老倌啊，你的病還沒好呀？”

聽著二嫂子的叫聲，他睜大了眼睛，看著二嫂子回答：“還沒好。”

二嫂子朝他眨巴眨巴眼，再呶呶嘴說：“要不，跟我們幾個娘們去打牌，讓你鑽褲襠，你的病馬上就會好。”

“二嫂子你說話注意點，莫給旁人落下把柄。”

乙老倌單身漢，門前的是非也多。前些年，村寨的勞動力幾乎傾巢出動到外頭去打工，唯獨他乙老倌願意留守。整個村寨一下子就變得女多男少，他乙老倌倒成了個香餑餑。不是這個女人家請他去幫工種地，就是那個女人家請他去挑水劈柴，還有女人家雨天裏半夜請他去整修屋面漏水問題……

二嫂子繼續說他：“你對武娘們太好了，現在人家老公回家來，你們不能約會，你就害了相思病了。”“去去去，你二嫂子哪回叫我去你家，我又沒去啊？”

陡見李華南推門進來，二嫂子收斂笑容，毫不遲疑地腳底抹油開溜了。文醫生笑了，明白二嫂子的心思，擔心李華南口無遮攔的開她的玩笑。

打從村寨外出打工的男人陸陸續續回家後，各家男人都喜歡拿別人家的娘們跟乙老倌開玩笑。你瞧李華南，二嫂子惹不起躲得起沒了人影，他還拿人家說事兒：“乙老倌你老實交待，你是不是跟二嫂子有一腿？”

但是，從沒哪家男人敢拿自家娘們開乙老倌的這種玩笑。比如劉海天，明知道自家的武娘們跟乙老倌的關係非同一般，幾天前，他還曾拿二嫂子開玩笑：“二嫂子，你跟乙老倌倒是很般配嘛。近些年，二哥常年外出不在家，你倆沒少幹過壞事吧？”二嫂子可不是隨便拿捏的軟柿子，長長歎口氣：“唉——，我老啰，說來不怕你笑話，都遭乙老倌嫌棄呢，別瞧他這個鬼樣子，還喜歡老牛吃嫩草呢，你家年輕漂亮的武娘們正是他的菜。”

李華南也是才回家兩個來月。“乙老倌，我沒進屋之前，就聽到你跟二嫂子有說有笑。現在二嫂子離去，我來了，你就裝死啊，還緊緊閉著雙眼哪。”不想搭理都不行，乙老倌只好閉著眼睛張張嘴：“李華南，你有話就說，有屁快放，別在這啰嘰吧嗦，老子心煩哪！”李華南提醒他：“你煩我幹啥？我的老婆病故多年，與你沒關係，我咋煩著你了？”乙老倌忽地坐起來，亮開嗓門講：“你不提倒好，提到了我更來氣。你返鄉回家，對我損失慘重，你還不明白？比如你家滿叔翻新那3間舊雜房，要是你不在家，老人家是不是得請我去幫工10多天哪？10多天幫工對我來說，就是好兩千多塊的工錢，夠我一人好多個月的伙食開支了。”

文醫生忍不住再開口：“外出打工人員多數已經返鄉回家，這對乙老倌而言，確實不利。除了大家開玩笑所講，他沒了機會在娘們堆裏嬉戲打鬧外，他給人幫工幹活賺工錢也不是很多了。所以，他才感到失落，感到被卷受擠壓。他由此心煩，急火攻心，一病難起，病的真不輕啊。”醫生就是醫生，號准了脈，就能找出病因。但不知可否對症下藥？

好在李華南在，他伸出手來拍拍乙老倌的肩膀，慎重其事地說：“乙老倌，我跟你是同路人，都一個人吃飽，全家不餓。我倆本就惺惺相惜，要不抱團取暖如何？我倆沒有家庭的拖累，方便在周邊尋事做找活幹，只要能賺一百，就各分五十，做到有難同擔，有錢共用，比起各自單打獨鬥來，怕是好了不少。你我都是凡人，也有七情六欲，要是饞娘們了，我領你進縣城去，讓美女看花你的眼。”

乙老倌聽得來了精神，一掌拍在大腿上：“好，華南兄弟，我聽你的！”

當李華南正欲離去時，乙老倌忙著叫住：“華南兄弟，你等等。我這瓶液體快輸完了，輸完就跟你一起走。”

文醫生告訴乙老倌：“你還有一瓶液體要輸呢。”

“不輸了。”乙老倌響亮地回答，“我的病，全被華南兄弟給治好了。”

◆吃口水
公司招待餐。上座的武局長被陪酒人員一輪又一輪的敬酒，一遍又一遍地斟酒，其酒杯一直滿著。

武局長覺得這樣下去非喝醉不可，犯愁之際，發現右邊的文經理杯裏才半杯酒，登時有了主意。武局長說：“老文啊，你動員一桌人給我敬酒斟酒，自己則半杯都不到，故意搞我是不？來，我倆杯子放在一起，把酒勻開。”見文經理不太情願，武局長又說了，“咋啦？嫌我喝動的酒裏有口水，你不願意喝？”“不是，局座。我是喝高了醉了。”武局長抓過文經理酒杯，把酒勻開，然後端起酒杯說：“老文啊，我敬你。”咣當一聲碰上杯，雙雙喝上一輪。

人總是喜歡有樣學樣，特別是模仿領導的做派很酷很帶勁。文經理喝過武局長的口水酒後，也就如發爆制地將自己碗裏吃剩的米飯要分給辦公室的女主任阿美吃。阿美擺擺手，暗示文經理別這樣：“文總，恐怕不好吧？”文經理顧不得那麼多，大聲呵斥：“阿美，不聽指揮了？還敢嫌我的口水飯，真是豈有此理！”阿美不敢怠慢，連碗都不換地端過文經理吃剩的那半碗米飯，三扒兩咽吃了個精光。

阿美尋思抖威風，眼前只有司機李春是她的手下。“小李啊，冬天吃泥鰍蛋湯是大補，缽子裏沒有了，姐這碗裏還吃剩了一些，來，給你吃。”倒楣蛋的小李受寵若驚，端起阿美喝剩的半碗泥鰍湯，連帶拿上阿美的筷子，張口吃著喝著，有滋有味：“好吃，好喝，好湯啊，謝謝姐！司花姐姐的口水不是想吃能吃到的，我今天有幸吃到，真乃榮幸之至，值得炫耀。”

阿美愣了，後悔得滿臉血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