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憶兒時迎花燈／許陽珣

許陽珣

多年以後，每當元宵節的花燈亮起，我總會回想起和兄弟們一起迎花燈的那些夜晚。那時的歡聲笑語，那份純真的情感，總是讓我不由自主地微笑。

那年元宵，我們吃過晚飯後，目光便被舅舅手中的大白蘿蔔吸引。他手中的小刀靈巧地旋轉著，一刻、一剜、一掏，幾下之後，點上蠟燭。蘿蔔搖身變成一只玲瓏的花燈。橙黃的光透過蘿蔔，映亮我們小小的臉龐。我小心翼翼地提著蘿蔔花燈，哥哥們在一旁護著，我懷著一顆雀躍的心邁出家門，迎接屬於元宵的熱鬧與美好。

圓月當空，月光皎潔。我們仨一步一步小心踏著，生怕踩空摔壞這珍貴的花燈。突然，二哥興奮地指著不遠處喊：“看！那有月亮。”順著他指的方向望去，玉盤似的滿月落在池塘波光粼粼的水面上。走到那邊，我蹲下身，把花燈的尖尖蘿蔔尾輕輕觸到水面，漣漪頓時蕩開，水中的月亮被揉碎成滿池銀光。月亮剛要恢復原狀，二哥卻調皮地晃動我的手，蘿蔔尾在水面上畫出一道又一道弧線，攪得剛聚攏的“銀子”四散而開。大哥連忙提醒：“別鬧，小心掉了！”話音未落，“咚”的一聲，花燈落入水中，激起一片水花。大哥瞪著二哥，二哥怯怯地看向我，而我看著久久未能平靜的水面，“嗚嗚嗚”地哭起來。二哥見狀忙提議：“我們去挖個蘿蔔，再做一個吧！”聽完這話，我破涕為笑，跟著他們奔向田野。

又一年元宵，村裏流行起紙花燈。月上柳梢頭時，孩子們提著各式各樣的花燈穿巷遊街，燭光透過燈籠紙散發出紅、綠、黃的光芒，整個村莊宛若童話世界。我和哥哥們也提著紙花燈，加入這場歡樂的巡遊。正走著，二哥突然叫道：“哥，借我點火？”他手裏的花燈因蠟燭熄滅顯得一片漆黑。大哥猶豫片刻才應允。兩人小心地壓下燈罩，一頭是黑芯的蠟燭，另一頭桔黃色的火苗跳躍著。大哥捧著蠟燭靠過去，黑芯一碰到火焰，燃了起來。不知道哪吹來一陣風，火苗順勢竄到大哥的燈罩上。瞬間，花燈燒成一團火。大哥急得跺腳，用力地吹，可火越吹越旺，片刻後只剩下一把灰燼。“都怪你！”大哥氣惱地沖二哥喊道，揚手作勢要揍他，二哥見狀拎起花燈跑開。大哥追了上去，而我則在後面跑著笑著，銀色月光灑滿村莊，兄弟姐妹的追逐聲回蕩在這靜謐的夜晚。

後來，生肖電子花燈成新寵。癸酉年元宵，我收到一只“大公雞”，頭頂著大紅色雞冠，身披金黃色羽毛，彩色的尾巴高高往上翹。通電後，橘紅的燈光從它肚子裏透出來，十分惹眼。“大公雞”才玩一會，被小弟看上借走了。等他還回來時，花燈卻不再亮。我忙換上新電池，拍了拍，卻依舊毫無反應。我正鬱悶時，哥哥們帶著小弟來到我眼前，小弟怯怯地遞過給我一個紅包說：“姐，是我摔壞的。這是我的壓歲錢。買個新的吧。”看著兄弟們真誠的眼神，我心裏的“大公雞”好像又重新亮起來，那抹溫暖的光芒久久不散。

如今的元宵節，哥哥們總催我回去陪侄子侄女們迎花燈。正月十五，花燈註定是鬧元宵的主角。燈會散，燈會壞，但那些燈火中的歡笑，那些燈火下的手足情誼，卻永遠輝映在心間，如燈光般，照亮我們的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