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春天開跑／周桂芳

周桂芳

初春清晨，出門跑步，每天迎接我的第一聲是青翠的鳥叫聲，聲聲鳥叫，叫亮了天空，叫綠了春天。

我圍著湖邊跑，路兩旁春柳夾道相迎，枝頭三三兩兩的鳥兒呼朋引伴，高低對唱，深情重唱。

春風過肩，笑臉相迎，溫柔而濕潤，不再刀子嘴一樣紮臉龐了。春風調皮，偷偷地用剪刀把柳枝剪出了無數鵝黃的細葉，嬌嫩纖細，春柳如眉，只此新綠。

春風吹拂我的長髮，牽著我的衣角，一路相隨。

春風助跑，我不覺加快配速跑起來，向春天開跑，一路春風浩蕩。

我向春天一路開跑，跑到湖那邊，跑到湖對面，跑到城市的邊緣，跑到鄉村。

鄉村田野，如煙如霧，朦朧飄逸。廣闊的大地綠意漸現，田畈上，春耕備耕的農人，犁開了春天的第一道綠口子，唱響了希望之歌。

春天，農人辛勤地在大地上春耕，春牛、春杖，春犁、春耙、春鋤，春種，多姿多彩的春意呼啦啦地就跑來。田野上，農人們趕著牛兒犁田，在大地上辛勤耕耘，新犁出的泥土清新撲鼻，帶著稻禾的清香。

母親在家坐不住了，她迎著晨曦，扛把鋤頭去菜園鋤地。母親說，開春把地鋤一鋤，松一松土，菜肯長些，肥氣也能提出來。在母親正要關門的時候，一對家燕春飛回來了，“嗖——”地一下，黑亮的身子輕盈靈巧，很是滑溜，成雙成對，絲滑入巢。母親先一驚，然後“哈哈”笑出聲來。“哎喲喲，你可回來了，就盼著燕子回來。”母親像見到回家的兒女一樣開心，燕子回來是好事，有燕子來，人家興旺啊。母親乾脆不關門了，打開門迎家燕回家。

燕子一回來，母親好像有了個伴，平時冷清的老屋立馬熱鬧起來，燕子把春色迎進了家門。燕子歸來，母親感覺家裏有了生氣，變得暖和多了，就像家裏多了幾個嘴多的孩子們，嘰嘰喳喳嘴兒說個不停。母親每天在燕子窩下進進出出，去菜園田地忙忙農事。無事了，就坐在堂屋裏，看一對燕子飛進飛出，銜著春泥忙著給房屋翻著新，還不忘討論春天的新氣象呢。

“春已歸來，看美人頭上，嫋嫋春幡。”詩人用筆尖在紙上春耕。我也是刀筆小吏，長年累月紙上辛勤耕耘。紙上耕耘終覺淺，不如躬身向農人學習。我向春天開跑，奔向田野，把身子沉下去，把心貼上去，雙腳踩進泥土裏，全身心地在大地上努力耕耘，播下希望的種子，書寫春天的詩篇。

雨水掀起了春天的新蓋頭，春光乍現。

“好雨知時節，當春乃發生”，春雨淅淅瀝瀝，悄無聲息地滋潤著萬物。

一場春雨，天地開始了對話。土地被春雨淋過就濕潤了許多，不飛揚，不急躁了，更細心周全的包裹著種子。種子喝飽了雨水，快樂的生長，是啊，給了足夠的愛，自然就會努力生長。

大地暢飲春雨後，春潮湧動，通身鬆軟起來，麥苗急吼吼地拱出頭來，草芽喜滋滋地打著呵欠，綠瑩瑩的生機得意地張揚。

連堅硬的石頭遇到了春雨也不再固執了，讓苔蘚熱情地擁抱，緊緊的抱著。以柔克剛，春雨繞指柔，再硬的心也會被融化。春雨讓草木與石頭更加親近了，兩顆心慢慢心貼心，苔花如米小，也學牡丹開。

草木遇到了春雨，讓自己生長的才是知己；溪流遇到了春雨，讓自己奔騰的才是夥伴。原來，真的是清風玉露一相逢，便勝卻人間無數。

春雨貴如油。一場春雨，多麼及時，多麼體貼，多麼溫柔善解人意。每一場春雨，每一滴人雨，大地都要一一接得住，連樹杈上的鳥窩空著，也在呈接雨水的滋潤。鳥雀穿過搖曳的目光，扇動翅膀劃過天空，掠過田野，飛過山岡，飛過油菜花海，山坡、曠野、草木，都帶著濕漉漉的青草味道，連鳥叫聲都有了春天的故事。

一塊長長的蔬菜地，一塊方方正正的農田，被母親鋤、挖、耕、耙細細地打磨，種下一個個願望，泛著青綠的光。辛勤的農人累彎了脊樑，拼盡全力把夢想之箭射出去。

母親花白的頭髮被濛濛春雨洇濕了，母親的眼睛裏泛著光，好像看到清亮了新綠。

春風打劫了陽光，一些埋在泥土下的秘密，正在一一拆開。小泥鰍蹦達著，小蚯蚓翻動著，打圈圈，顧頭不顧尾，惹得田邊的桃花羞紅了臉，悄悄結了許多心結。桃花好事將近，心事一點點鼓起來，臉一點點紅潤了起來，蜜蜂三三兩兩開始行動，從桃花少女水嫩的唇角掠過，真是經不起挑逗啊，“嘭——”地一一炸開了，桃之夭夭，灼灼其華。

一群雀兒蹬皺了一池春水。春江水暖鴨先知，一群野鴨子自由自在地遊來遊去，時而在水面恣意地劃著倒V字，時而沒入水底，水跟著打著圈兒捉迷藏。小魚兒、小蝌蚪也按耐不住從軟泥中探出了腦袋，成群結對暢遊，比賽似地力爭上游。

梅花報春，油菜花、梨花、杏花、櫻花、桃花都等不及了，桃紅李白，紛紛閃亮登場，拼了命地開，開成一場盛大的花事。大自然的舞臺瞬間擠滿了琳琅滿目的花客：有吐著蕊的；有粉嘟嘟的；有嬌滴滴的；有含著苞的……整個大地“啼鶯舞燕，小橋流水飛紅”，春意鬧起來。

我抬頭，望見天空一群鴻雁歸來，齊心協力用身體在浩瀚的天空上書寫春天的大字。

春已歸來，我聽到了春消息，觸摸到了春的心跳。

冬去春歸，歲月言歡。心向陽光，安暖芬芳。心中有愛，處處歡愉。

我向春天開跑，在跑向春天的路上遇見更好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