單老倌的下作（外一篇）／唐勝一

唐勝一

◆哭不醒的淚
阿生是個愛熱鬧的人，平日裏總愛在搬遷安置房的院落裏走動，和鄉親們嘮嘮家常。但這一天，直到晌午，他仍不見蹤影。院裏的鄉親們不禁議論紛紛：“阿生去哪了？大半天都沒見他影子。”院落大門口的露天牌桌上，幾位鄉親正打得火熱，有人接茬道：“對啊，好像他今天還沒從門口進出過呢。”於是，有人提議：“去看看他的摩托車在不在？”一位大娘起身去樓梯間查看，片刻後回來告訴大家：“摩托車不在。”打牌的鄉親們幾乎異口同聲：“他肯定接客去了。”

阿生不是貧困戶，卻是個單身漢，60歲後就享受著政府對“五保戶”的優惠待遇。他靠著在村口跑摩的，攢下了一些積蓄。有錢後，他隔三差五就去鎮上，花四五十元洗腳、按摩，還美其名曰“享受生活”。他甚至將這些事四處炫耀，仿佛這是他一生的榮耀。他常念叨：“老子一輩子沒娶女人，如今也能享受享受了。”

劉大爺去菜地摘菜，路過村口時，發現阿生的摩托車被丟棄在水溝裏。他趕回院落告訴鄉親：“阿生沒去接客，他的摩托車都扔在水溝裏，像是不要了。”這時候，鄉親們才想起去敲阿生的房門，敲得“砰砰”作響，可屋裏毫無動靜。一位鄉親正要抬腳踹門，卻被劉大爺一把拽住：“慢著，先給他那個相好的打個電話。”

阿生的相好是個40多歲的寡婦，她的兒女常年在外打工，她便和阿生好上了。阿生對她百般照顧，寡婦生病時，他騎摩托車接醫生；寡婦趕集時，他接送她往返。日久生情，兩人談情說愛不輸年輕人。然而，寡婦的兒女得知後，趕回家狠狠數落了母親一頓，還罵了阿生。阿生不甘心，騎著摩托車去了鄉村銀行，取出4萬元現金，找到寡婦的兒女，說：“給你們每人2萬元，這是見面禮。從此以後，我會賺錢給你母親用，不會讓她伸手向你們要錢的。”而兒女們當即表示，只許可他們交往，卻堅決不同意他們領證結婚，且說：“萬一他生病了，那不是給我們添麻煩了嗎？”

劉大爺打通了寡婦的電話：“阿生在你家嗎？”“沒有。”“那他人呢？他的摩托車被扔在水溝裏，大半天都沒人見到他。”電話那頭的寡婦聽到這，便哇地一聲哭起來，接著是嚎啕大哭，說不出話來。劉大爺急了：“到底怎麼了？”寡婦哭著掛斷了電話。

寡婦匆匆趕來，顫抖著手掏出鑰匙，打開阿生的房門。她沖進屋，看到阿生坐在床邊，手中拿著一把剪刀，手腕上鮮血直流，便一把奪下剪刀，大叫：“快來人啊，他挑破了血管！”鄉親們聞聲趕來，立馬為阿生紮住傷口，送他去醫院搶救。醫生說：“幸好發現及時，出血量不大，對身體無大礙。”

寡婦陪坐在病床邊，抹著眼淚，數落阿生：“你當真要尋短見？你怎麼狠得下心離我而去？你沒病沒痛，我們還能相互照顧，日子不是過得好好的嗎？”阿生哽咽著說：“要是真生病了，我怕連尋短見的力氣都沒有，那不是給你添更多麻煩嗎？”寡婦哭著勸他：“蠢老頭子，我跟你往來，與那些洗腳按摩的小姐不一樣，她們只是圖你的錢，而我對你是有真感情的，難道這點你都不懂麼？我的兒女不同意我倆領證結婚，你知道我為此流過多少淚麼？我是真想給你名份啊。唉——，不說這些了。我們現在身體尚好，還能相依為命，怎麼就不一起好好過日子呢？想開點啊，別做蠢事嚇我啦。”

阿生為何會尋短見？原來，他曾對寡婦說：“我不會連累任何人，包括你。人總有一死，我會選擇合適的時間離開。”寡婦當時就勸他：“別傻了，你不到70歲，還早呢。我兒女雖然嘴上那麼說，我們說不定能感化他們，讓他們答應養我們。”可阿生不信，他覺得這是癡人說夢。

誰料，阿生竟然真的毫無徵兆地尋了短見。好在發現及時，才化險為夷。

◆單老倌的下作
單老倌年過五十，因一生未婚，心情鬱結，顯得老氣橫秋。他心術不正，下作得很，總想在村寨找個女人親熱，卻因小氣、愛造謠中傷他人，被村裏的女人們嫌棄。

前年，菊嫂的男人病故，單老倌以為機會來了，還哼唱著《遲來的愛》。那晚，他摸黑去菊嫂家，見胡會計已捷足先登，便灰溜溜地離去，決計捉弄胡會計。

趕集日，菊嫂打扮一新，單老倌見後，厚著臉皮調侃她，被菊嫂一頓數落。單老倌懷恨在心，猜定晚上胡會計會去菊嫂家，便在菊嫂家後門口鋪上滑溜溜嶼青苔，想讓胡會計摔跤。結果，鄉幹部找胡會計做報表，一直沒離開村部。而單老倌不知道這個事，還不緊不慢去菊嫂家看笑話，沒想到自己靠著後門時，一不小心，踩上了青苔，吧嘰摔了個頭破血流。

傷還沒好利索，單老倌又去找菊嫂了，想讓她給自己弄點好吃的，被菊嫂拒絕。他死皮賴臉要喝水，菊嫂說晚上讓他喝洗澡水，還拿掃帚趕他出門。

菊嫂偷漢子，這是鄉親眾所周知的事。可咋就不從單老倌呢？他想不通，更不甘心。他天天往菊嫂家跑，沖著菊嫂滿口噴髒話痞話。若不是菊嫂硬氣加潑辣，他還想動手動腳呢。菊嫂拿他沒辦法，就問胡會計咋辦？胡會計說：“我家那條狼狗，我老婆不打算養了，要不送給你家養，單老倌再來你家，你就讓狼狗嚇唬他，讓他不敢在你家院落呆。”這一招真靈，單老倌打老遠見著大狼狗對他狂叫，便嚇得兩腿直哆嗦。

到了冬天，單老倌買上炸狗的炸彈，想方設法放在菊嫂家的大狼狗出沒的地方。放好炸彈的這晚，他興奮得睡不著，尖起耳朵聽那“砰”的爆炸聲。結果，炸彈卻在他自家的茅廁門口炸響，炸傷了他的腳。鄰居過來幫他叫來醫生處理。單老倌想不通，自己買的一顆炸狗炸彈，狗沒炸著，咋炸著了自己呢？這炸彈是咋弄到了自家的茅廁門口呢？莫非天意。

其實，單老倌惡作劇害過村寨不少人，光惡作菊嫂的幾次下作行為都沒得到好報。單老倌自此成了瘸子，還不停地對村寨的男人說：“菊嫂是個災星、剋星，我僅僅只是想她，就弄得我頭破血流，腿也被炸，希望男人們都不要去碰她。”

瘸了的單老倌老實了嗎？沒有。他只是懂得了能用金錢買快樂，時不時去鎮上街頭的洗腳按摩店享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