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口筍一口春／周桂芳

周桂芳

一場春雨，梳開了地皮，淋濕了土心，春筍春心蠢蠢欲動，那股騷動的芳心已經壓不住，蓋不住，更是臧不住了，春筍們紛紛在竹園裏燥動起來，吱呀吱呀作響，硬要拱皮土皮，竟發出鏘然之聲，真的是擋不住春筍拔節。

春風來，上春筍，天地之間有股融融的喜氣，帶著春天的吉祥如意，探出了頭，非要瞅一瞅整個春天的美好。

春筍的美，是溫潤的。周身還帶著泥土的芬芳，透著春雨的潤滑。春筍探出泥土，突然地立起來，猶如君子立於野，有陌上人如玉，公子世無雙的清新文雅風致，讓人看了芳心暗許，不禁喜愛。

春筍的美，是新鮮的。上春筍，春筍燒臘肉，鮮中帶著春天的氣息。把新挖的還帶春露珠的春筍，切成薄片，稍稍焯水，忍住性子，不要翻動，水開後撈出，冷水浸潤一下，漂出白色的浮沫。先把臘五花肉榨出香，冒出油來，再倒入春筍翻炒，喜辣就放一些幹辣子，拍幾頭蒜片，滋味鮮美，讓人垂涎三尺。

上春筍，貴在新鮮。新采的春筍下鍋，就能很好的保留春筍的鮮和青，就像初戀，最是新鮮，才讓人戀戀不捨，終身難忘。最好就是山後有竹園，想吃春筍，扛個鋤頭，走幾步，就能挖一棵， 現采現做現吃，竹園離灶頭，也就一盞茶的功夫。

一次不要采多，不要貪心，采多了來及不吃，隔了夜，就老了，春筍真的是離了土，隔夜老，如放冰箱了，那味道也會少了許多鮮美。

我原來在山鄉工作了五六年，鄉親們最熱情款待的一道菜，必少不了上春筍。吃了五六年地地道道的春筍，也吃出了春筍的妙不可言，山裏人更是懂得吃春筍的妙處。

山鄉人最愛春筍，能把春筍做出鮮美的滋味來，滋味那叫一個足。第一訣竅，就是焯水時，千成不能翻動，水沒過春筍就一直悶鍋煮，煮開濾幹備用。山鄉用的就是曬得紅得冒油的臘肉，放入薑片炸香，臘肉榨得油汪汪，香噴噴，“滋啦啦”倒進春筍，上面再鋪一層金黃色的酸芥菜，或其他焯水放黃的酸白菜等，再放點野山椒，放水，沒過春筍，再一通亂煮，煮沸。第二訣竅也是不要翻動，起鍋前，灑上靈魂的提香蒜末，還有提色的紅色小米辣和翠綠的蔥花，那真的是色香味俱全，臘肉的香和油全部被春筍吸收，春筍入口，嫩、爽、脆，連那春筍湯都是滋味足。

我吃過最好吃的春筍似乎都是在山鄉，天天吃春筍，竟也覺得好吃無比。

春風來，春雨到，寧可食無肉，也要上春筍。

一口春筍，一口春天，吃的是春筍，想的是家鄉的春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