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若金燦愛溢人間／唐勝一

唐勝一

趕場這天，小鎮集市熱鬧非凡，人潮熙來攘往。 柳村的玲妹子心急火燎，一路小跑徑直沖進富貴金店。只見她一眼鎖定櫃檯邊丁大娘的背影，箭步上前，一把摁住老人右手拿著的金戒指，急切喊道：“大娘，您可不能退賣這戒指啊！”這突如其來的一幕，驚得店內三名店員目瞪口呆，心裏直犯嘀咕：好不容易費盡唇舌談成的生意，難道就這麼泡湯了？

玲妹子和丁大娘同屬柳村，兩家人好得如同至親，平日裏相互幫襯，不分你我。玲妹子是家中獨女，父親早逝，與母親相依為命。此刻她正在大學讀二年級，母親卻突患重病住院。為了照顧母親和籌集救命錢，玲妹子不得不請假返鄉。而丁大娘同樣遭遇生活重創，丈夫離世後，獨生兒子少春投身軍旅。眼見玲妹子為母親治病的錢急得焦頭爛額，丁大娘比她還心急如焚。老人家趕忙給兒子打電話，可電話那頭始終無人接聽。“媽，部隊紀律嚴，訓練和執行任務時不能接電話，以後我給您打，您別主動打給我。”兒子之前的叮囑，丁大娘一直銘記於心，她猜想兒子定是執行任務去了，所以這幾天電話才打不通。但玲妹子這邊情況緊急，容不得半點耽擱。焦急萬分之下，丁大娘想到了自己買的一枚金戒指。

玲妹子趁著趕場日，來到集市，滿心期望能遇到熟悉的鄉親，借些錢解燃眉之急。她正四處轉悠，恰好碰到乙三嫂。三嫂先開了口：“喲，玲妹子，來趕場呀？”“不是，三嫂，我想碰碰運氣，看能不能找熟人借點錢給我媽治病。”三嫂一聽，趕忙說道：“我聽說丁大娘為了借錢給你，她手頭沒現錢，正打算把新買的金戒指退給金店換錢呢。”“啊？那怎麼行！”玲妹子一聽，心急如焚。

玲妹子清楚丁大娘買戒指的緣由。大娘曾拉著她的手說：“玲妹子，我給少春買了個金戒指，想著將來給他媳婦，你說少春能高興不？”“那肯定高興得不行不行啊！”玲妹子笑著回應。大娘卻輕輕歎了口氣，目光柔和地看著玲妹子，說道：“要是少春沒比你大六歲，我真想讓你當我兒媳，那該多好呀！”“大娘，我還在上學呢。”玲妹子說著，臉頰瞬間泛起羞澀的紅暈。

就在丁大娘被玲妹子從背後按住手的刹那，她著實嚇了一跳。看清是玲妹子後，老人臉上浮現出慈祥的笑容，問道：“玲妹子，你咋知道我在這兒？”“是鄉親告訴我的。”玲妹子答道。老人滿是關切地說：“我把戒指退了換錢，都給你媽治病，我還想去醫院照顧你媽，讓你回學校安心讀書。”“大娘，您——”玲妹子感動不已。大娘看著眼前乖巧漂亮的玲妹子，道出了心底的話：“我們兩家還分啥彼此？其實，我家日子也不寬裕，但你家對我家一直都好，我都記在心裏呢。” 玲妹子感慨地說：“大娘，少春哥有您這麼好的媽媽，我真為他開心。”

這時，金店的高個店員問道：“大娘，這戒指您還退嗎？”丁大娘斬釘截鐵地回答：“退！我剛才好說歹說，就為多退點錢唄，那些話可不能白說了。”玲妹子深知丁大娘的執拗脾氣，同時又不想讓老人一番苦心落空，還得顧及老人的面子。於是，她表面上不再阻攔，心裏卻盤算著如何巧妙解決這事兒。

戒指順利退掉，丁大娘仔細地數著到手的一疊鈔票。玲妹子突然對高個子店員說：“美女，請問洗手間在哪兒？”店員剛要指路，玲妹子乾脆輕輕拉住人家，笑著說：“麻煩美女給我帶個路唄。”

丁大娘將退賣金戒指的錢，悉數交到玲妹子的手裏：“妹子，好好給媽治病。”“多謝大娘！”“不用謝，不用謝。”丁大娘說著問，“妹子哪天回學校去？”“過兩三天去。”大娘告訴她：“你去學校，我就去醫院代你陪護你媽。”“有勞大娘了。”“說啥話呢？我們親如一家，就不說兩家話嘛。”

待丁大娘樂呵呵的離去，玲妹子找著金店的高個店員說：“美女，我先跟你講好的，這退賣款完璧歸趙，那金戒指你就給我吧。”“好的。”美女店員交換好後，不禁問上玲妹子一句：“小妹，你媽治病的錢能籌到嗎？”“碰運氣吧，我會盡力去借的。”高個店員召集兩名同事一起耳語一陣，各自拿出500元湊上一個紅包遞給玲妹子：“這是我們3人的一點心意，你務必收下。另外，我還會將你的事跟店長講講，爭取老闆給予幫助。”店長來後瞭解到情況，當即用微信轉賬5000元給了玲妹子。玲妹子打躬作揖，千恩萬謝，回頭還給富貴金店送上一幅紅錦旗，上書“情比金貴，心比黃金更敞亮”的字樣。

涉世不深的玲妹子，因此對社會有了更好更深的認識，覺得還是好人多啊！

她將要回的丁大娘金戒指，謹慎地放進自己的背包裏，人影不離。她喃喃自語：“少春哥，金戒指我就替你保管吧，待你回來再交給你，讓你到時親手給嫂子戴上。”

玲妹子返校的前一天，她抽空回到村寨，走進丁大娘家。一進屋，便看到柳村長也在。丁大娘趕忙起身，滿臉喜色地向玲妹子報告喜訊：“妹子，這下可不用愁沒錢給你媽治病啦！少春一下子寄回了10萬元，柳村長剛送來的呢。”玲妹子聽後，先是一驚，目光不經意間瞥見柳村長雙眼含淚，心中猛地一震，一種異樣的感覺湧上心頭，這氣氛似乎不太對勁。

趁著丁大娘轉身去廚房燒水的間隙，玲妹子趕忙悄悄靠近柳村長，輕聲問道：“村長，你怎麼流淚了呀？”柳村長壓低聲音，喉嚨哽咽著說：“我實在是難過啊，少春在執行任務的時候，光榮犧牲了……，可我們現在還得封鎖消息，暫時不能讓大娘知道，也不能讓鄉親們曉得。玲妹子，你千萬也別講出去啊。”玲妹子聞言，猶如五雷轟頂，淚水瞬間奪眶而出，刷刷地流個不停。

玲妹子強忍著悲痛，用手指一遍又一遍地擦拭滿臉的淚水，努力平復情緒後，低著頭緩緩走進廚房。看著正在燒水的丁大娘，玲妹子聲音顫抖地喚道：“娘，我來幫你燒水。”“啊？妹子，你剛才叫我啥？再叫一聲。”丁大娘眼中滿是期待。“娘。”玲妹子再次輕喚。“嗯。”丁大娘臉上洋溢著幸福的笑容，答應後接著說，“我早就盼著你這麼叫我了，我這就給少春打電話，告訴他這個好消息。”玲妹子趕忙勸阻道：“娘，你別急著給少春哥打電話，我之前都沒打通他電話呢，估計你也打不通。他應該是在執行任務呢，我們就別打擾他啦。”“好嘞，妹子是讀書人，就是通情達理，往後娘就聽你的。”

這時，柳村長接過丁大娘遞來的茶水杯，送到嘴邊，卻怎麼也喝不下去。他默默將茶杯放回木桌，別過臉，一言不發地徑直往外走去。丁大娘挽留他吃飯，他也沒有回頭，更沒有回應一聲。丁大娘不禁嘟嚕道：“村長這人真好啊，大老遠給我把錢送到屋裏來，水都沒喝一口，飯也不吃就走了。”

玲妹子聽到這話，心中一陣刺痛，鼻子陡然一酸，再也忍不住，低聲抽泣起來。丁大娘見狀，滿臉關切地問：“妹子，你這是哭啥呀？”“娘，我明天就要回學校了，可我媽還在醫院，我放心不下。”玲妹子哽咽著說道。“嗨，這你擔心啥？有娘在呢！”丁大娘緊緊握住玲妹子的手，語氣堅定地說，“娘現在就去做飯，吃完飯，娘就陪妹子去醫院。哦，對了，我們順路去富貴金店，早幾天娘退賣了戒指，今兒個得去給妹子買個更好的金戒指。”“娘，不用了。”玲妹子趕忙說道，眼中滿是感動與心疼，“您退賣的戒指，我已經續回來了。”說著，她小心翼翼地從背包裏掏出那枚戒指。丁大娘看著那枚戒指，眼中閃過一絲複雜的神情，輕輕將戒指放回玲妹子的背包裏，慈愛地說：“給你吧，妹子。”玲妹子重重地點點頭，聲音帶著哭腔：“謝謝娘！”此刻，她的眼中淚光閃閃，那是感動，是不舍，更是對這份深沉母愛的回應。

太陽漸漸偏西，餘暉如絲如縷，將整個世界都染上了一層金黃。丁大娘和玲妹子一前一後地行走在那片樹林茂密的山道上。微風輕輕拂過，樹葉沙沙作響，仿佛在訴說著無盡的心事。她們邊走邊聊，不時交談，可更多的時候，兩人都沉浸在各自的思緒中。丁大娘滿心牽掛著玲妹子媽媽的病情，也期待著兒子能早日平安歸來；而玲妹子心中，除了對媽媽的擔憂，更多了一份對丁大娘的愧疚與心疼，以及對少春哥犧牲的悲痛。這份愛與痛交織的情感，如同這山間的風，在她們心間緩緩流淌，揮之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