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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5-04-24 | 台灣好報

身後名(外一篇)/唐勝一

身後名(外一篇)/唐勝一

唐勝一

丁老爺佝僂著背,劇烈的咳嗽讓他幾乎將額頭抵在膝蓋上。村裏的老鄰居們勸他去抓藥,他只是苦笑著搖頭:“我連買棺材的錢都要精打細算,哪還敢治病?”

曾幾何時,丁老爺也是村裏數得上的殷實人家。靠著勤扒苦做,他攢下一份家業。可誰能想到,兒女成年後卻整日在家躺平啃老。再厚實的家底,也經不住這般揮霍,沒過幾年,那本泛黃的存摺就癟了下去。

丁老爺攥著存摺,手不住地顫抖:“你們若還不去討生活,這存摺見底了,我們全家都得喝西北風!”兒女雖被說動,外出打工,卻仍三天兩頭伸手要錢。電話那頭,女兒嬌嗔著要新衣裳,兒子可憐巴巴地求生活費。丁老爺雖滿心惱火,卻總架不住軟磨硬泡,一次次轉賬。望著日漸縮水的存款,他滿心憂懼:如今還能下地幹活,等老了幹不動,又該如何?

直到六爹離世,徹底觸動了丁老爺。村裏流言蜚語不斷:“六爹這輩子白活了,走的時候冷冷清清,連場像樣的喪事都沒有。兒女就花了三千塊,隨便找幾個人把他埋了。”“也怪他自己,沒攢下錢,兒女也有心無力啊。”“所以說,人老了就得給自己留條後路,手裏有錢,死後才能風光。”

這些話像鋼針般紮進丁老爺心裏。他咬咬牙,將存摺裏僅有的六千多塊錢死死攥住,任兒女如何哀求,都不再鬆口。哪怕自己節衣縮食,哪怕生病也只肯去山裏挖草藥煎服,也不願動這筆“身後錢”。

大病初愈後,丁老爺重拾年輕時的手藝,開始翻山越嶺挖草藥賣錢。歲月不饒人,他走得慢,喘得急,可依舊咬牙堅持。每個月,存摺上都會多幾筆進賬,數字漸漸可觀。

他沒把這事告訴兒女,也不在乎兒女會不會記恨。在他心裏,只有一個執念:等自己百年之後,有錢辦一場體面的喪事,讓兒女臉上有光,也能贏得鄉親們一句“走得體面”的稱讚。這,便是他晚年最大的念想。

◆有錢後
在偏僻的山溝溝裏,住著一對花甲之年的老人。他們身體每況愈下,只能依靠獨生兒子在外打工寄錢維持生計。

世事難料,命運的重擊突如其來。那天,一通來自廣東的電話無情地宣告:“你們的兒子李少華,在建築工地砌房時,不慎從 7 樓墜落,已經去世了。”這個噩耗如同一記重錘,瞬間擊垮了老兩口。李大爺張大嘴巴,“哇哇”痛哭起來;李大娘更是悲慟欲絕,幾聲嚎哭後,滿臉淚水,昏倒於地,不省人事。

這起悲慘的事故後,相關責任方給予了李家 80 萬元的賠償款。雙方談妥並簽下協議,賠償款很快就轉款到賬。白髮人送黑髮人,李家老兩口悲痛得撕心裂肺,連續幾天粒米未進,全靠“點滴”勉強維持著身體。李少華的喪事,全仗著鄉親們幫忙操辦,他的骨灰盒被安葬在遙遠的山頭,只為避免老兩口日後觸景生情。

出殯的當晚,村裏的文會計領著楊醫生來到李家。文會計關切地問:“吃點東西了嗎?”李大爺抹了抹淚水,哽咽著說:“沒,沒,沒啊,哪吃得下喲!”“事已至此,身體還是要保重啊。”文會計說著,側臉看了眼楊醫生,吩咐道:“你接著給他們倆打點滴。”文會計一邊盯著輸液管裏流動的藥液,一邊對李家二老說道:“我看您二位別在這兒住了,說不定這兒風水不好,去縣城買套房子住吧。對了,我女兒在一家樓盤做行銷,讓她幫您家挑套好的,價格肯定優惠,咋樣?”大爺感激地輕聲說:“謝謝。”大娘則表明態度:“等我們考慮好了再說吧。”文會計看了看二老,說道:“行,你們決定好了,跟我說一聲,我開車送你們去。”

李少華過世滿“五七”祭日那天,鄉親們紛紛買來紙錢,前來寄託哀思。李家擺了七八桌,如同辦酒席一般。大家都被老兩口的悲痛所感染,眼中淚光閃閃,或低聲哭泣,或默默流淚。二嫂子不停地給李大娘遞紙巾,自己也是淚流滿面。她一邊安慰大娘,一邊話鋒一轉,說道:“大娘,我本不該開口,可我兒子結婚在即,彩禮還差一大筆錢,您看能不能借我 5 萬塊?”大娘沒有回應,只是哭得愈發傷心。

自從李家有了這筆賠償款,親戚、朋友和鄉親們便以各種理由上門借錢。李家老兩口始終沒有鬆口,這可是兒子用命換來的錢,也是他們的養老錢,怎能輕易借出?再者,如今借錢容易,收回卻難,萬一收不回來,老兩口的生活就沒了保障。有錢好辦事,將來去敬老院養老也得靠這筆錢。思來想去,老兩口最終達成一致,堅決不往外借錢,寧願現在得罪人,也不想日後麻煩不斷。

在一個細雨綿綿的日子,週三爺拄著拐杖,兩腳沾滿泥水來到李家。“喲,三爺,什麼風把您吹來了?”李大爺搬來椅子,李大娘遞上熱茶。週三爺坐下,接過茶水,說道:“無事不登三寶殿呐。”三爺朝熱茶吹了幾口氣,抿了一口,接著說:“我家孫女大學畢業都一年多了,還沒找到合適的工作,現在想自主創業開實體店,還差些投資。她爸媽借不到錢,就讓我出來求求情,我就想到你家有現錢,幫個忙,借給我 7 萬塊吧。”

李家老兩口聽聞此言,心頭猛地一緊,下意識地對視一眼,彼此從對方眼中看到了同樣的憂慮,這問題著實棘手。若不借,無疑是當面駁了三爺的面子,還會落得個不識好歹的名聲。想當初,若不是兒子少華意外離世,三爺家可是爽快答應過借給李家20萬元,好讓他們在縣城購置一套商品房,給少華做結婚的新房。

此刻,大娘強忍著內心的糾結,臉上擠出一絲笑容,對週三爺說道:“三爺,您別急,先坐著喝口熱茶,我這就去煮飯,今兒個就在我家吃飯。”說罷,大娘以讓老伴去摘菜為由,將李大爺拉進了廚房。

一進廚房,大娘便壓低聲音,急切地說道:“老李啊,你還記得不,三爺家早兩年就應下要借錢給我家,雖說我們當時沒借,但人家那心意可是實打實的。現在三爺家孫女創業開店,正缺資金,我們要是不幫這個忙,這心裏頭實在過意不去啊!”李大爺眉頭緊鎖,沉思片刻後,重重地點了點頭:“你說得在理,我也是這麼想的。不借錢給三爺家,於情於理都說不過去。要不,就把三爺家當作特殊情況,他老人家說借多少,咱就借多少吧。”

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不出幾日,李家借錢給週三爺家的事兒,便如一陣風,迅速在村寨裏傳開,家家戶戶都知曉了此事。眾人皆知三爺打的是感情牌,畢竟都是鄉里鄉親的,平日裏抬頭不見低頭見,誰家都難免有需要幫襯的時候。

因為這事,李家老兩口的日子卻愈發不好過了。那些借到錢的,自是滿心歡喜,對李家老兩口千恩萬謝;可那些沒借著錢的,心裏頭卻滿是怨氣,背地裏對老兩口指指點點。一時間,李家老兩口陷入了兩難的境地,裏外不是人。

老兩口為此輾轉反側,熬過了兩個漫長的不眠之夜。他們心中滿是無奈與糾結,最終還是選擇了妥協。既然已經開了這個口子,再堵上恐怕也無濟於事,那就借吧。

可這80萬元的賠償款,終究是無法讓所有人滿意,借到錢的人喜笑顏開,沒借到的人則怨氣沖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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