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岳父/劉光軍

劉光軍
岳父死的那年春節,我和妻子照例去給他老人家拜年。進了家門,就看見他坐在沖門方桌左側的椅子上,他看見我們來了也沒有抬頭,只是很輕聲的說了一句:“來了”,就再也沒有說話了。妻子到沒有在意,就去幫著岳母幹活去了。我坐在右側的椅子上,不由得看了看岳父,感覺有些異樣。往年我們來的時候,岳父總是開心的笑著,總是和我就這樣一左一右的坐著說話。什麼都說,親切又祥和。感覺總有說不完的話似的。今年他這是怎麼了?為了緩和氣氛,我故意沒話找話。“你咋了?感覺有什麼不舒服嗎?”我問。岳父有氣無力的抬起頭來,看了我一眼。“我快去東邊看地了。”岳父說了一句讓我摸不著頭腦的話,我更覺得有問題了,只是一時不知道因為什麼。我看他精神狀態不好,就讓他去床上躺著休息一會兒。他聽了也沒有說話,也沒有動地方,就那麼栽著頭閉著眼坐著。見他這樣我也就沒有再說什麼了。
岳父平時身體很好,很少有個傷風感冒什麼的。他喜歡養羊,家裏喂了四五只山羊。沒事兒的時候,他總是牽著它們去村子北面的小樹林裏去放。一邊放羊還一邊割羊草。當羊吃飽了的時候,羊草也割滿了一大筐。他一年四季總是閒不住,尤其是在秋天五月地裏農活忙的時候,還總是給我幫忙。每當我們在一起的時候,就有說不完的話。他總是給我講一些以前的事情。講他在“過運動”的時候如何為自己洗清冤屈,講他和我四舅的一些舊事。那時候我四舅是村裏的黨支部書記,他是大隊的會計。難免在工作上有分歧,有矛盾,這也是正常的了。
可是今天,我雖然感覺到了他和以前有些不一樣,但因為他平時身體很好,也就沒有多想。
從岳父家回來後,我還問過妻子,她也不知道為什麼,也沒有往多裏去想。
大約過了個把月,忽然聽說岳父病了。我和妻子急忙趕過去,他已經被孩子們送到縣城醫院了。我倆只好又搭車趕往縣醫院。在二樓一間病房裏,我見到了岳父。他躺在病床上,雙眼緊閉,胳膊上掛著吊瓶。大舅兄、二舅兄和小弟、妹都在旁邊看護著他。下午,他們都走了,只剩下我和妻子及小妹。這時候,岳父忽然開口說話了“我想上廁所。”我聽了就要去找接便器,岳父聽到了就說:“不用,你扶我去廁所就行。”我聽了就將他慢慢地扶起來,攙著他的一條胳膊向樓道裏的廁所走去。過後又慢慢的走回病房。我看到他顯得很虛弱的樣子,自始至終眼睛都沒有睜開過,也不說話。
我瞭解岳父。他是一個很要強,很要面子的人。用我們村裏人的話說就是“很處己”。他不睜眼,可能是因為身體痛苦,他寧願自己默默承受,也不願意告訴孩子們,就怕給我們添麻煩。其實,他心裏很明白自己的病情,就是不說。他總是閉著眼聽醫生和孩子們的對話,從中驗證自己的判斷。當時孩子們和醫生以為他睡著了,所以說話也不回避他。卻怎麼知道他們說的話都一字不漏的被他聽到了。他可能剛開始的時候還對自己的病抱有一線希望,後來便放棄了。
我從醫院回來的第三天的夜裏,岳父走了。孩子們當天夜裏就把他的遺體從醫院拉了回來。我和妻子第二天得到的消息。妻子哭得昏天黑地的。我只好一邊勸她自己一邊流淚。我們回來的時候他還好好的,怎麼說走就走了。
為岳父辦完了後事,回到了家裏。想起了最後一次岳父在花生地裏幫我們摘花生的時候,他一邊摘一邊和我聊著,聊著聊著就說起了一件往事。他說他這一輩子感覺最好吃的東西,就是有一次和別人一塊兒去縣城辦事,在那裏吃了一頓“羊肉炒豆角”。他說:“要是能再吃一次就好了。”這個我雖然沒有吃過,但從他說話的神情裏,我能強烈地感受到他的期待。當時聽了也沒有多想。這時候才體味到他當時可能是在暗示我,讓我給他做一回羊肉炒豆角。可我竟傻乎乎的沒當回事。再想起春節他說的“去村東看地”的話,分明就是說自己已病入膏肓了。也可惜當時沒能曉意過來。以致每每回想起來都懊悔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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