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楊榮文兩岸觀點談臺灣的體制與文化差異/魯云湘

魯云湘(國際事務研究者)
近日聆聽新加坡前外長楊榮文(George Yong-Boon Yeo)專訪,論及兩岸關係,見解頗多啟發。楊前外長強調,小國應以多元角度觀察大國動態,不應以單一敘事看待臺灣與大陸。亦談到香港自97年回歸後,採行「一國兩制」,保留原有制度與高度自治,雖有5%的港人離開,但留下來的港人是被北京善待的。
可對臺灣地區而言,情形並不相同。這是因為若將香港模式套用於兩岸,容易忽略臺灣獨特的法理定位與歷史經驗。要知道,臺灣自二戰後歷經多次政權交替,1949年中華民國政府退守臺灣,迄今已形成獨立運作的選舉機制與司法體系,並非像香港或澳門等,從殖民地回歸或「祖國懷抱」的狀態。因此,若以「一國兩制」一詞來直面兩岸未來,則是忽略臺灣在國際法與現狀下「一國兩府」的法理基礎。臺北並未向北京直接接受主權安排,而是與大陸各自聲索「中國代表權」,因此在實務上彼此並立。此外,兩岸缺乏同一法律架構,也未存在《基本法》所設的「高度自治」保證。若硬將兩岸納入同一「一國兩制」論域,只會使臺灣民主與主權困局被模糊、甚至被邊緣化。
其次,楊前外長所言「中國大陸需面對臺灣50年日據歷史,反思為何結果與其他日據地區不同」,頗具啟示。臺灣本島與澎湖群島,近代曾受荷蘭、西班牙、鄭氏、日本等政權影響,因而孕育出兼具中華文化、西方文化為底蘊,與日本法制、人權觀念的多元混合社會。這造就在主體認同上既不同於大陸,也與朝鮮半島、中南半島等日據地區迥異;臺灣從戰後至今,逐漸形成「既愛中華又重本土」的文化自主精神。相較之下,大陸則走向中央集權下的「同化」路線,對多數民族雖有憲法文字保障,卻常以維穩、統一敘事為先。
這正展現出的,正是兩岸對於「文化多元」的截然不同政策:臺灣透過民主選舉與法案保障,能在政治主流之外保留原住民、客家、閩南等地方文化,以及外省族群、新住民、歐美等移入文化;而大陸多以黨的話語主導文化呈現,將多元文化納入「中華民族共同體」的框架之下。雖然近年北京朝「尊重地方少數民族文化」的路線前進,相比以往已有進步。但在少數民族地區的介入痕跡依然顯著。例如在新疆、內蒙、西藏等少數民族自治區,雖有民族自治法與中央下發的文化保護指令,惟地方法令執行常為「黨保穩定」考量;語言教育被限制,宗教活動受到管制,傳統習俗必須符合黨中央的意識形態。
此外,北京官方推動的「民族團結進步創建活動」或「紅色旅遊」,經常將少數民族文化符號轉化為愛國教育的工具;當地經濟開發與基礎建設,則多以中央規劃為主,忽視原住民的生態與生計。換言之,即便「民族文化受尊重」成為中央書面承諾,但只要黨認定「安全風險」或「分裂傾向」,地方文化必被迫讓步。這種在法律文字與實務運作之間的落差,恰恰突顯中共體制下「黨的利益永遠高於人民利益」的固有邏輯。
回到香港及兩岸,楊前外長談及北京在處理香港議題時,應尊重「一國兩制」原則,卻可能忘記中共為維繫政權穩定時,不惜以「維護國家安全」為由侵蝕《基本法》保障。這也對已陷困局的香港,顯得有些理想化。
臺灣不同於香港,問題根本不在於回歸二字,而是在於政治制度及民主價值的深度根植。臺灣因民主化歷程與公民社會的蓬勃,而享有更充分的批判與自我糾正、反思空間;而香港則在「國安法」實施後,言論、集會與司法獨立空間受到嚴重壓縮,實際情況與「一國兩制50年不變」的框架大相徑庭、背道而馳。當然,就北京的立場而言,他們看到的也許是一群不願接受治理,甚至要求更多的群眾,這或許也是楊前外長強調:北京應坦然的面對台灣受到日本治理50年的原因之一。
在兩岸關係的未來定位上,楊前外長所倡導的「多邊視野」值得肯定,但臺灣須立足自身法理現實與民主價值,尋求對話與和平共存的途徑,而非盲目追求「模式借鑑」。對臺海局勢而言,正視「一國兩府」與「一國兩制」的根本差異、理解中共以黨權至上的體制邏輯,並深刻體驗臺灣歷經多元殖民所形成的混合認同,才能讓臺灣在國際與兩岸關係中,有更清晰的自我定位。(照片示意圖,本報資料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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