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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5-06-09 | 台灣好報

心 思(外一篇)/唐勝一

心 思(外一篇)/唐勝一

唐勝一

阿水推開“水潤洗腳城”貼花玻璃門時,中央空調的冷氣裹挾著薰衣草香撲面而來。領班小青踩著細高跟迎上來,眼波流轉間已熟稔地引他往618包廂走,指尖輕點平板就替他點了33號技師的鐘。

“你咋知道我要點她?”阿水半開玩笑地問。

小青將薄荷茶盞輕輕擱在檀木幾上,唇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長的笑:“自從認識33號,你的消費記錄裏還出現過其他技師的工號嗎?”她指尖劃過平板螢幕,電子屏幽光映得睫毛像振翅的蝴蝶,接著說,“男人的心思,有時候比電腦程式還容易讀懂。”

這話讓阿水聽得,起始露出了淫邪的笑意,轉而一想,覺得不對勁兒,喉頭緊啦。確實,他的幾個鐵哥們早就嚼開了舌根,說他對33號格外上心,甚至打趣他“小心別把老婆本都搭進去啰”。他每次將這事講給33號聽時,33號總是笑著說:“你放心,我自己有老公孩子,不會隨便離婚的。”可四目相對,情深意切,33號耳垂上晃動的珍珠耳釘還讓阿水的心跳都漏拍了呢。

618包廂門輕響一聲,33號端著木桶進來的瞬間,阿水鬼使神差地張開雙臂。她愣了半秒,隨即笑著撞進他懷裏,溫熱的唇落在他耳畔:“想死我了,親愛的。”下一秒卻用力推開他,杏眼圓睜:“這兒是營業場所,別沒規矩!”一熱一冷,弄得阿水一頭霧水,不知何意了。

蒸騰的熱氣裏,兩人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當33號突然說“我兒子要陪讀,得換個離學校近的地兒上班”時,阿水攪動水面的腳頓住了。浮在水面的玫瑰花瓣打著旋兒,像極了他此刻混亂的思緒。

“你不是說縣城的洗腳店都很熟嗎?”33號的指甲無意識地敲著木桶邊緣,“幫我找個小店打工,就當幫個忙不行嗎?”

阿水的喉結在波動,有話想說卻開不了口,那些吹噓自己“腳店通”的大話此刻成了紮在喉嚨裏的刺,上下都難。他拿眼瞥看33號,見其垂落的睫毛在眼下投出陰影,突然意識到,若是此刻承認自己在吹牛,恐怕連這點曖昧的關係都要保不住了。他不得不一不做二不休,繼續編謊話。

他說:“美女,認識你之後,我眼裏就沒別的店了。”他握住她浸在水裏的手,觸感細膩得像綢緞,“不過你放心,三天後准給你一個答復。”

這話倒是不假。接下來的72小時,阿水跑遍了學校周邊的角角落落。當他終於在巷尾找到“養心足浴店”時,老闆娘正翹著二郎腿嗑瓜子。好說歹說,老闆娘才答應留個名額,條件是“下次來消費打五折”。

再見到33號時,她踩著輕快的步子進包廂,發梢還沾著外頭的桂花香。阿水故作輕鬆:“店找好了,不過老闆娘是我老熟人,性子潑辣,到時候可別吃醋喲。”

轉角巷陌裏,“養心足浴店”的霓虹燈管滋滋作響。老闆娘瞥見33號的瞬間,嗑到一半的瓜子“啪嗒”掉在地上:“這妹子昨天不是跟武哥來過麼?我都說好了下週一來上班,怎麼又來了啊!”

這話在店子前廳響起,似乎瞬間使得廳內的空氣都凝固了。阿水感覺太陽穴突突直跳,聽見自己幹澀的聲音:“你昨天跟別人來過?”

33號挺直脊背,脖頸揚起優美的弧度:“怎麼,我就不能請別人幫忙?”她突然笑出聲,眼尾泛紅,“阿水,你不會真以為,我們這種關係就夠得上獨佔了嗎?”

老闆娘突然拍手大笑,金戒指在日光燈下晃得人睜不開眼:“這脾氣我喜歡!明天就來上班,保准讓你做頭牌!”

阿水望著33號轉身離去的背影,巷口的風卷起她發間的茉莉香氣。他突然想起小青打渾說的“男人的心思”,此刻才驚覺,原來女人的心思,才是藏在迷霧裏的深淵。

◆怪不怪
牛三在烈日下的工地上搬磚。他被水泥袋子蹭著肩膀,汗珠子順著下巴砸進衣領時,褲兜的手機又震起來了。掏出一看,已是老爹今上午第三次的來電:“你媽躺床上起不來,你不回麼?等她閉了眼,到時你哭都找不著墳頭。”

他跑去找到工頭請了假,當即從廣州乘高鐵,轉巴士,彎彎的山道匆匆步行,踩碎一路夕照趕回家。

木門“吱呀”響時,娘正坐在床沿抹眼淚。“沒住院?”他卸下沉甸甸的帆布包,滿臉驚愕。

娘用袖口蹭臉,指尖絞著被角:“你爹騙你的。我沒病,卻比病還堵心。”

“啥事?”他蹲下來,膝蓋壓碎腳邊一根乾枯的油菜秸杆。

娘盯著他:“你是裝糊塗,還是你老婆小英沒說啊?山坳草坪裏,讓人撞見了——她跟外村的王小亂搞。”

牛三往竹椅上一坐,椅背“咯吱”響。他說:“小婷電話裏哭了半夜,說好了。我都應了,您二老何必還揪著不放呢?”

“三啊,”娘忽然提高嗓門,正兒八經地說教起來,“我家祖祖輩輩沒出過這號事呐。你爹當年車禍瘸了腿,我背著你種地,全村誰不誇?偷人——”她重重拍了下床頭,“是戳我老牛家的脊樑骨啊!”

可是,牛三沒怪媳婦。反倒是村裏的老頭老太,見他就咂嘴:“哎,這年頭,男人戴綠帽子還笑得出,奇了怪啦。”聽到這些雜言碎語,牛三不動聲色不予理會,但心裏頭卻重複念叨著一句話:“真是少見多怪!”

牛三轉悠,去了村衛生室。江醫生正給人抓藥,紙包在掌心顛了顛,看眼牛三說:“哥,弟妹在家不安分,帶出去唄。”

牛三接過遞來的涼茶,灌了一口,告訴說:“兄弟,外頭更亂。你不知道?現在打工的男男女女,搭夥吃飯睡覺,跟真夫妻似的,多的去了。”

“我媳婦不這樣。這個你應該知道。”江醫生搓著手裏的黨參,接著說,“她每天都打電話給我,報平安呢。”

牛三沒吭聲,指甲摳著木桌上的茶漬。

半個月後,村裏的江醫生出現在廣東的電子廠外。夜露打濕鞋面,他熟門熟路摸到老婆的出租屋,“當當當”的敲門。屋裏傳來響動,床板“吱呀”響了三聲,門才開條縫。

“婷!”江醫生驚訝地叫著,同時擠進屋去。面對牛三正往身上套襯衫,其紐扣歪歪扭扭掛著的尷尬樣,他雙眼噴出火來,恨不得將牛三生吞活剝。

牛三自知理虧,低著腦袋沒招了,趕緊“撲通”跪下,額頭磕在地板上嘣嘣響:“對不住,兄弟。你打我吧。”

江醫生的拳頭攥得“咯咯”響,卻沒落下去。他一跺腳,猛地“呸”了一聲,轉身沖進夜色。身後傳來老婆的喊聲,鞋跟敲在地上,像敲碎一地月光。

就在知情者替三人的關係擔憂時,牛三的老婆小英發話說:“相安無事哩。只是阿江不在村裏當醫生,他也去了廣東打工,跟老婆不在一個城裏,還是我家牛三幫阿江找的工作呢。”在場的一名村婦問小英:“你年輕,咋不外出打工呢?”小英嘴巴一撇,脫口而出:“我準備先到縣城打打工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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