農村來的傻小子(外一篇)/劉光軍

劉光軍
我小時候上學晚,五六歲的時候母親領著我到邯鄲的姐姐家去住。姐姐住在綠化路家屬院,院子很大,可和我年齡相仿的玩伴卻不多。最多的時候也不超過四個。其中就有兄弟倆,叫什麼名子早忘了。那時候我就叫他們老大老二。老二和我一般大,比老大小一歲。所以,當我們三個在一塊玩的時候,老大自然就成了我們倆的“領導”。我剛從農村來,他們兩兄弟和他的家對我來說就覺得很神秘。在那長達一年多的時間裏,我記得只去過他們家一次。他家住在二樓,我們一塊到他家的時候,一進房間的門,我就看到一個和母親年齡差不多的女人,赤著雙腳坐在床上抽煙。她腦袋很大,一頭亂亂的長髮,蠟黃的臉上有一張大嘴,一說話就露出滿口大黃牙。怎麼看怎麼像個瘋子。她看我的時候我心裏有一種莫名的害怕的感覺,我從她的眼睛裏看到她沒有一點友善,一臉凶巴巴的樣子。
“你就是那個從農村來的孩子?”她問我。
“嗯”我一邊答話一邊下意識的往後退著。她不再看我,把臉扭向老大老二。
“老大老二,帶他出去玩吧。”沒說完就躺下了,繼續抽她的煙。
怎麼從他家出來的我忘了,反正不是走出來的。不知什麼原因,那時候我就覺得她不像個好人,活像電影裏那些個女特務。
我跟著老大老二來到街上,我也不知道是什麼地方,轉過了幾個彎,走過了幾條街後我就什麼也搞不清楚了,只好乖乖地跟在他倆的身後,一步都不敢落下。後來我們來到了一個破舊的工廠大門口。老大說他爸爸就在裏面上班。也不知怎麼的就稀裏糊塗的走了進去。一邊走一邊看著兩旁許多正在轉動的機器。一根根粗大的木頭被這些機器分成了一塊塊木板。那機器發出了刺耳的響聲,我聽了覺得有些害怕,正要催促他哥倆出去的時候,不知從哪里突然冒出個大人來,一邊揮著手,一邊大聲喊著:“哪兒來的小孩兒?你們怎麼進來的?還在這幹什麼,快出去!”
“我找我爸爸的,他在這上班。”老大老二搶著回答。“什麼爸爸?快走!”他一邊說著一邊沖我們走過來。
“快跑!”老大一聲喊,我們仨就一溜煙兒的跑了出來。跑了很遠了心裏還在砰砰亂跳著。
當時是夏天,天很熱。我看到街道兩邊有許多賣西瓜的地攤。桐樹下堆著一堆一堆的西瓜,看著很饞人。”剛才害怕了吧,你們倆想不想吃西瓜?”老大問。”想,想。”
我和老二不約而同的答道。“可我們沒錢啊?怎麼買?”我問。
“知道。想吃就別說話。”老大說。
我好像看到他眼裏一亮,那眼神好像在哪見過。哦,對了。就是去他家的時候在他媽媽眼裏看到的。沒錯。
老大不再說話,繞著西瓜堆轉了幾圈,也沒見他買。他走了過來。“走吧。”他對我們倆說。我心裏很納悶,也不敢問,只好跟在他後面。走了一會兒,老大不走了。就像變戲法似的從背心裏掏出了一個大西瓜。只看得我是目瞪口呆。打死我也想不明白,那麼大個西瓜就藏在那件薄薄的背心裏,竟然不被別人發現?就跟做夢似的。就覺得他跟別的孩子真的不一樣,很神秘。
後來,姐姐知道了這件事。就不許我再去和他倆玩,說不光他倆是“小偷”,他媽媽也是。我聽了特別害怕,就再也沒有去找他們玩了。
一晃三十幾年過去了。他們倆現在過得怎樣了?也許成了兩個最普通的勞動者;也許因為犯法被關進了監獄。不管他們多麼神秘,歲月註定也會讓他們變老,死去。註定成為這個世界上眾多形形色色過客中的一個。不管好與壞,對與錯,都是一輩子。自己的路是自己選擇的,怪不得別人的。
見不到他們也好,至少我還可以幻想。至少還留著一番童年的往事,不管苦與澀。卻是那樣的平凡而神秘。
◆煙消雲散求學夢
上中專的時候,學校裏有一個老鄉,姓周叫周江文。我們雖然是一個年級的,但不在一個班,我在農一班,他在農三班。平時上課不大見面,但在早中晚去食堂打飯的時候還總是能夠碰得見的。
當初第一次見到他的時候,就覺得他有些與眾不同,有些怪怪地。不過也不是太嚴重。那時候人們的生活普遍不太好。改革開放剛剛開始,別的不說,就是人們的穿著也開始發生了變化。那幾年在年輕人之中最流行、最時髦的就是非喇叭褲莫屬了。但能夠買得起、穿的起喇叭褲的很多都是社會青年,在校學生一般是穿不起的。周江文每逢外出,總是被那些喇叭褲所吸引,羡慕極了。又買不起,急得他心裏直癢癢。實在是憋得沒辦法了,他就自己動手,用剪刀將自己身上穿的牛仔褲的兩條褲腿剪開,再在每個豁口處加上一塊從別的舊牛仔褲上剪下來三角布,這樣一來,褲腿就加寬了不少,看著還真像那麼一回事兒。
他每天都把它穿在身上,一個月都捨不得脫下來洗一洗。因為沒有別的喇叭褲可以替換。說實話,他長得還挺不錯,中等身材,一頭烏黑的長髮。白淨的臉龐,再加上自製的喇叭褲那麼一穿,看著就是那麼時髦。另外他還有一個和女生一樣的習慣,愛打扮自己。臉上總是塗著一層厚厚的雪花膏。老遠就能聞到一股濃濃的香味。每天早晨起來,都要在鏡子前面鼓搗上半天,比真正的女孩子還麻煩。還有他脖子上的那條長圍脖兒,看上去還真有那麼一絲“文藝範兒”。他也用鋁飯盒吃飯,不過他從來就不洗刷飯盒。每次都是在去食堂的路上,邊走邊用羹匙用力的擊打飯盒,好讓飯盒裏的飯疙疤從盒上脫落。
他的愛好也和別的同學不同,喜歡文學,尤其喜歡看小說,更是對外國名著情有獨鐘。那時候,我就經常看到他手上拿著一部大仲馬的《基督山伯爵》在看。他不但喜歡看,還喜歡寫。我曾經見過他寫下的幾頁紙,好像是小說,名字忘記了,但主人公的名字好像是叫周博倫。實際上是在寫他自己。可他一個二十歲左右的學生能有什麼生活積累,所以直到畢業也沒有看見他寫出什麼東西來。再後來不知道是因為什麼原因,他得了嚴重的精神分裂症,課好像也上不成了,最厲害的時候學校想勸他退學,可是被和他同村的另一位老鄉給學校領導求情才沒有退成。
有一天,他又犯病了。赤條條的要從宿舍裏跑出去,那能讓他跑嗎,幾個老鄉趕了過來,教務處闞主任趕了過來。好多的同學也都擠在窗戶外面隔著玻璃往裏面看。他平躺在床上,赤條條的。我雙手摁住他的額頭,還有幾個用力摁住他的身體,他本村的老鄉最上心,用雙手緊緊地按住他的雙腳。就是這樣也幾乎控制不了他。他嘴裏不停的胡言亂語,忽然他一聲怪叫,身子一挺,我幾乎脫手,按著他雙腳的那位老鄉可倒了黴了,被他的腳踢個正著,左眼眶很快就“烏青”了。就算這樣,大家也沒有放開自己的手,還是各自緊緊地按著。他這一打挺不要緊,卻嚇壞了那些個圍在窗外看熱鬧的女生,她們一聲驚叫,轟的一聲就都散去了。
闞主任一看總這樣按著也不是一回事兒,就讓人找來一輛腳踏三輪車,我們七手八腳地把他抬到了車上,就急急忙忙地往市中心醫院趕。他一路不停地胡言亂語,忽然看見了在車後跟著的闞主任,便開始罵起她來,也不知道是那裏得罪他了。還好闞主任修養好,不和病人計較。
一路強忍著來到了醫院的門診大廳。掛了急診,功夫不大,就看到來了兩個女的,雖然戴著口罩,也能看出是一個醫生和一個護士。先是那個年輕一點的護士滿滿的汲了一大針管藥水,在他的肩頭上消了毒,看樣子是要打針了。闞主任問到:“這是什麼針?”那個醫生模樣的人說:“是鎮靜劑,量比較大,估計注射後他很快就會睡上一天的。”闞主任聽了,才放下心來。
這時候,護士已經注射完畢。由於她害怕,所以推藥很快,當他推完藥拔出針頭的一瞬間,一件意想不到的事情發生了。只見隨著針頭從肌肉中拔出,一股水流也隨之從細細的針眼裏急射而出,而且絕大部分都噴在了護士的臉上、身上。看著她狼狽的樣子,明顯地感覺到了她的憤怒。她一句話也沒說轉身就走了。這時候闞主任可不幹了,就對那個醫生說:“你看,藥沒有注射進去,怎麼辦?”“沒事,我再打一次。保證他會很快的安靜下來。”說完上前補針。要說薑還是老的辣,她慢慢地推藥,果然沒有再發生前面的事兒。等了一會兒,也沒有見有什麼效果。大家就又把他重新拉回了學校。卻沒有看到他的安靜,也沒有醫生所說的睡覺。後來還是他自己精疲力盡了,才逐漸地安靜下來了。
過了一夜,本以為會沒事了,可誰也沒有想到。第二天一大早,他失蹤了。什麼時候跑出去的,怎麼跑出去的?誰也不知道。學校領導也有點害怕了,害怕出了事沒有辦法給他家裏交代。只好全校停課,所有師生分頭滿市里去尋找。
我和一位老鄉一起,從早晨一直找到天黑也沒有找到,只好悻悻的回到了學校,誰知剛進校門,就聽有人說周江文找到了。說是找到他的時候,他正在鐵道橋下面的水里昂著頭、張著嘴,來回走著接從上面滴落的髒水喝。不管怎麼樣吧,總算是找到了,也沒有出什麼事。還算是不幸中的萬幸了。可是經過這麼一鬧騰,學校再也不讓他在學校了,他只好回到了老家治病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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