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親講的故事（外一篇）／劉光軍

劉光軍

從前，村裏有一個傻子，叫什麼忘記了。別看傻子心眼不多，可人長得好看，愣是娶了一個如花似玉的大姑娘。過完事兒後，那女人一手撐起了這個家，傻子也不知道幹活養家，一天天就知道村裏村外到處亂跑，這還不算，還時不時的整些煩惱事回來。那女人也能包容他，每次都會給他出主意，化解。

這一天，傻子漫無目的地走到了村西頭，忽然就看見有一只兔子在那裏跳來跳去，他一見，頓時就來了精神。把腿就攆，兔子大驚，正是慌不擇路，就一頭鑽進了一戶人家的下水道。傻子眼看著兔子鑽了進去，便把自己頭上的白毛巾一把拽了下來，正好可以遮住水道的出口，他高興地跑到了水道的另一個口，以為這次兔子一定是無路可逃了。他找了一根長長的木棍兒，伸進水道，想把兔子逼出來好抓住它。誰知道他剛剛痛了兩下，兔子受到了驚嚇，刷地一下子就從出口竄了出去，就連他罩在出口上的白毛巾也被頂了出去。傻子看到兔子頂著白毛巾跑了，也顧不上手裏的棍子了，拔腿就攆。兔子跑得快，攆著攆著就不見了。傻子看不到了兔子，急得到處亂找。

就在這時候，忽然從遠處走過來一隊出殯辦喪事的人。只見八個人抬著一口棺木，棺木前後跟著一群頭戴白孝帽、白手帕的男男女女，一身素縞，哭哭啼啼地朝他走過來。他找不到兔子，整想找一個人打聽打聽，就看見了他們。傻子心裏想，我何不向他們打聽打聽，看看他們有沒有看見兔子往哪里跑了。於是，他趕忙向著那群人跑了過去，不管三七二十一，伸手抓住一個走在最前面的那個人就問：“哎，你們看沒看到一個頭上頂著個白布條兔子往哪兒跑了啊？”那個人冷不防被他嚇了一跳，只要發火兒，又聽到他的問話，就更加憤怒了，這不是在罵我們嗎！於是就將傻子胖揍了一頓。傻子挨了打，只好委屈地朝家裏走去，一邊走，一邊想，怎麼就無緣無故的被打了？怎麼想也想不通。

到了家裏，女人看到他鼻青臉腫，就知道他在外面又惹禍了。當聽了他說的一切後，女人笑了。“人家辦喪事，披麻戴孝的，渾身上下一抹白，你問人家見沒見過兔子頂著白布條，人家還以為你在罵人家哩，能不挨打嗎！”傻子說：“那你告訴我，我該咋問才不挨打？”：“你應該說替替杠替替杠。”“啥是替替杠？”“你沒有看見有八個人抬著棺木嗎？”“看見了啊。”“那就對了，他們之中就數抬棺木的人最累了，你說替他們抬會兒，他們能不高興嗎？”“哦，這樣啊，我知道啦。”

過了一段時間，傻子在家裏悶的不行，又偷偷的從家裏跑了出來。這次他沒有去往村西頭，而是向著村東頭走去。剛要走出村的時候，就看見從村外又走過來一隊人，不過這次不是一片白，而是一片紅。八個人抬的不是棺木而是一乘大花轎。傻子搞不清為啥都換了顏色，就感覺和上次差不多。這時候他突然就想起了老婆對他說的話，就趕忙走上前，大聲喊道：“替替杠，替替杠！”結果不出意料，又被人家揍了個不亦樂乎。

傻子窩了一肚子的火，他怎麼樣想不明白這次按照老婆教給的話說了，為什麼還是被人家給揍了一頓。

女人又看到他鼻青臉腫的回來了，就知道他在我們又惹事了。還沒有等她問，傻子就迫不及待地對她嚷到：“你淨騙我，這次我照著你的話說了，還不是照樣被人家揍了一頓。”“不會吧？”女人感到不解，就問：“又是穿白衣辦喪事的？你說替替杠就被打了？”“哦……不是，這次他們換衣服了，穿得都是紅色”“哈哈哈哈哈”女人聽了笑得差點斷了氣。

“穿紅衣服，人家這是在娶媳婦，辦喜事，你去替替杠，人家以為你在羞辱他們，不打你才怪。”

“那你說我該咋說，他們才高興啊？”

“你就應該去道個喜”

“這樣啊。都怪你沒有提前告訴我，害得我又挨了打。我記住了，可見紅的就道喜。”

第二天，傻子又出去閒逛。不知不覺就來到了村子南頭，突然就看見有很多的人，手裏都提著水桶，端著臉盆往前面跑。傻子不知道出了什麼事，就跟著他們後面一起跑。不一會兒就看到前面有一戶人家著火了，血紅的火苗躥起有一丈多高，濃煙滾滾，也不知道燒的什麼東西，劈啪亂響。人們都在忙著潑水救火。傻子一看，火苗子紅紅的，就想起了老婆遇見紅事要道喜的話。就趕緊爬上牆頭，對著忙著我說的人群大聲喊著：“喜——喜——”救火的人聽見了，就想，這個人不來救火，反而道喜，這不是看我們的笑話嗎？於是，一擁而上，把他從牆頭上扯下來，實實在在地揍了一頓。

傻子這會可不幹了，回到家按住女人就要動手。女人不用想就知道他頭惹事兒了。趕緊詢問。他極不情願的把事情的經過對女人說了一遍。“你這憨貨，人家著火了你不去潑水幫忙救火，反而給人家道喜，人家不揍你揍誰？你就不知道也給火上潑桶水啊？”“給火上潑桶水？救火？”傻子一連嘟囔了好幾遍。

過了幾天，傻子還一直沒有忘記女人的話，神神叨叨的就出了門。剛出過道就看見有一個泥桶子上面著火了，火苗子呼呼直躥，旁邊還有一個人滿面煙灰，彎著腰不知道在忙著什麼。“不好！有著火了！”傻子的第一反應就是得趕快去救火，這次無論如何也不能再做錯了。於是，他飛一般的跑回家裏，拎起一桶水就往外跑，女人看見了，就問他要幹什麼，話音未落他已經火急火燎地跑出去了。她放下手裏活兒，就急急忙忙地隨後跑了出去，一出過道口，就見傻子正把滿滿一桶水對著一個火爐子就潑了下去。爐子裏的火一下子就被他給潑滅了。爐子旁邊的那個人還沒有反應過來，女人就飛跑幾步一把把他拉住就往家裏跑。這一次幸虧女人跟的緊，他才僥倖避免了一頓毒打。

原來啊，這是個遊村串鄉專門為村民打制一些日常用具的小爐匠，今天也不知道怎麼了，怎麼也生不著爐子，費了九牛二虎的勁，剛剛生著爐子，就被不知道從哪過來的一個傻子用水給澆滅了。等他反應過來正要上去揍他一頓的時候，他又被隨後竄出來的一個女人給拉跑了。他只好自認倒楣，從新生火了。

女人拉著傻子跑回了家裏，告訴傻子，不是所有的什麼火都要救。像今天小爐匠爐子裏的火就不能被澆滅。因為人家要用它打鐵用的。傻子脖子一挺：“按你說的做了，我又錯了？你說我該怎麼做？”

“你就不知道幫著人家砸錘子？”

傻子沒有再說話，可能從此他再出門的時候，腰裏就別了一把錘頭，看到什麼就想都用錘子砸上幾下。

這一天，也該著出事兒。他剛來到大街上，就看見一個賣羅鍋的外地人在路邊擺了一地羅鍋，大的小的都有。傻子一看，心裏想，這回可能幫著他砸幾錘了。三步兩步來到跟前，二話不說，掄起錘子就是一頓亂砸。啥時間地上就落滿了羅鍋片。買過的人急了，掄起一根棍子就砸，傻子當時頭就被砸出血了，哩哩啦啦滿頭滿臉。看著怪嚇人的。有鄰居看見了，就跑到傻子家叫他媳婦過來。好說歹說又賠了人家的羅鍋錢才算了事。

這一次，傻子一連在家修養了半個多月，頭上的傷才痊癒。傻子又問女人這次為什麼又挨打，女人告訴他，羅鍋是不能用錘子砸的。人家是做買賣，你應該見到有人去買鍋，就幫著他們拉拉價。

傻子聽了，也沒有完全聽明白，就記住了六個字，“幫他們拉拉價”，就這還理解錯了，把“拉價”理解成了“拉架”。後來，他出去無論見到誰在吵架，他都要上前去幫他們“拉架”別人看到連傻子都幫他們勸架了，也就不好意思再打了，女人見了，感覺傻子也有用了，心裏也很開心。感覺自己的努力終於有了效果。

就在女人放心他出去的時候，傻子又出去溜達了。這次他看到在草地上有兩頭腱子牛不知道為什麼互相頂了起來，它們各自挺著又粗又壯的尖尖的牛角，用盡全力的一下又一下互相頂撞著。傻子一看，可不幹了。就趕緊跑到兩頭牛的中間，伸開兩條胳膊，擺著手，大聲喊著要它們不要再打架了。可牛怎麼可能能聽懂人話，還是低頭用力頂了過去，就聽見“噗嗤”一聲悶響，傻子隨聲就倒了下去，再也沒有站起來。

◆那年下鄉的日子
1979年，課程結束了，實習也完成了。剩下的只有回去等分配的通知了。本以為可以清閒一下,可還是沒有料到，被縣“科委”一紙通知調到了縣招待所，會議結束後，便和韓社軍一起分到了一個叫東李解的小村裏，做起了“包村幹部”。這可不是正式分配工作，而是臨時借調。

這時候大約是三月份左右，我們一起帶著行李和介紹信到村裏報導。經向村裏人打聽，找到了村支書劉書記的家,他接過介紹信，便為我們安排了住處。是他自己家新蓋的一處房院，四間北磚房倒也寬敞。房子的東頭盤著火炕，現在是初夏，所以也沒有生火。我們把行李丟到炕上就算是安頓下來了。當時和我們住在一起的還有兩個別的單位的人。

房子的外面是一個不大不小的院子，院中有兩三棵樹，樹下有幾處用稻草簾子蓋著的小池子，不是很大，但不知道是做什麼用的。

第二天，我們幾個吃完飯，正聚在房門口說閒話，我無意中一扭頭，看到了一個女孩子挑著兩桶水從街門口走了進來，她看見我們，也沒有說話,只是禮貌的笑了笑，便徑直走到那幾個池子旁邊放下了水桶。然後彎著腰用手揭開了那些蓋在池子上面的稻草簾子。這時我們才看到池子的裏面，讓我們沒想到的是裏面居然什麼也沒有，只有一些像腐殖質一樣的泥土。我在學校學的是農學專業，學習過真菌作物方面的課程，所以我知道池子裏應該種植的是蘑菇。只是不知道為什麼沒有長出菌冠來。那時候，蘑菇種植還不太多，這個村既能想到這個，可見一定是有能人。

當時縣科委要我們來到這裏，就是要在農業技術方面給他們一些幫助，所以一有時間就下放到大田的棉花地裏進行采點取樣，獲取一些棉鈴蟲的代數和蟲卵百分率，以便及時提供防治時間和配藥。

沒過多少天，已到五月麥收季節，地裏的麥子熟了。那時候還沒有收割機，收麥子全靠人力。家家戶戶都要準備好鐮刀，草繩。當時我覺得大忙時節在家待著有些不好意思，就讓村裏的副書記老年，給我們一人準備了一把鐮刀，跟著他到地裏幫助他割麥子。誰知道一開始意外就發生了。我一鐮刀下去，麥子沒割斷，卻把鐮刀“扳了”。老年忍不住笑了起來，說:“你們還是回去吧，這還真不是你們幹的活兒。”我們也覺得怪不好意思的，只好灰溜溜地回來了。

我雖然生長在農村，但畢竟光上學了，也沒有幹過什麼農活，通過這件事我才知道，看著簡單的農活，真的操作起來也並不是想像的那麼簡單。難怪人家都說“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狀元”，信不謬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