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考之後談考試／夏俊山

夏俊山

牽動千家萬戶的高考已經落幕，我的思考卻沒有落幕。我想起了兩個問題：是誰創立了考試制度？其功過是非該如何評說？

翻開歷史，我們會發現：中國的考試制度比西方國家要早得多。早在西元 587年，也就是隋文帝開皇七年，“九品中正制”被廢除，考試制度就誕生了。

“九品中正制”是一種不需要經過考試的推薦制，它“看上去很美”：選拔人材，先是一定範圍內實行＂民主＂(其實質是“官主”)，讓各地推選有聲望的人出任”中正”,由”中正”將當地士人按才能分別評為九等(九品)，在此基礎上再搞”集中”，由政府按等選用，委以大大小小的官職。這似乎是一種很不錯的制度，但在實踐中卻暴露不少弊端:“中正”缺少考核與制約，選人就未必“中正”，“說你行你就行不行也行”，制度設計存在不足，選人用人任人唯親不可避免。舉例說吧。

延康元年(西元220年) ，曹丕設立九品中正制時，大體上還能沿用曹操“難才是舉”的原則，但時間一長就變了味。到了司馬氏手中。各州所設大中正，均為世族豪門，選取的自然也是世族豪門的子弟。官場近親繁殖，乃至形成權力的“家族式壟斷”，結果是階層固化，“上品無寒門,下品無世族。” “朝中無人莫做官，兜裡無銀莫進城”“龍生龍，鳳生鳳，老鼠的兒子會打洞”等民諺就是很形象的說明。

“九品中正制”當然不可與”民主集中制”等同。從某種意義上說，“九品中正制”不過是既得利益者忽悠民眾操縱官位買賣的工具，中小地主根本沒有機會入仕，階層固化使得社會公平性降低，一些有才能的人無法獲得晉升機會，從而影響社會穩定，影響國家的長治久安。隋文帝時，為了朝廷的核心利益，於是創立考試制度。有了科舉考試，從理論上講，無論是誰，只有通過考試，才有做官的機會。換個說法就是”逢進必考“。這樣一來，就給了那些有才幹又不甘平庸，卻沒有機會進入仕途者一個夢想。“自小多才學，平生志氣高。別人懷寶劍，我有筆如刀”，使得“將相本無種，男兒當自強”、“朝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成為可能。大家都開始做這樣的好夢，雖然是“千軍萬馬過獨木橋”，但有此一招，朝廷也就少了安全隱患。據說，有一天，唐太宗在長安城看到紛紛而至的應考者，曾得意地說：“天下英雄盡入吾轂中。”，彀中，本義指弓箭射程範圍，後來常用於描述對人或局勢的絕對控制狀態，統治者的用心可謂昭然若揭。

金無足赤，瓜無滾圓。考試制度當然也有弊端，但這畢竟是封建政治的一大改革，與選人用人的舊制度相比，缺點畢竟少一些，有一定的進步性。從政必須通過考試，單憑門第，或行賄買官的路就不怎麼好走了。“我喜歡誰就是誰“的官場規則也受到了挑戰。”是驢子是馬拉出來遛遛”，行不行，考後再說！靠”厚黑學”，靠“銀彈、肉彈、關係網“謀官的路就沒有過去那麼好走了。小人得志。“劣幣驅逐良幣”的現象也許會由此得到一定程度的遏制。

考試是指揮棒，它向什麼方向指，人們就會向什麼方向努力。據資料介紹，武則天時，出身平民的入仕者達 25%；到宋代，這一比例上開到 46%；在明代，平均達50%；而最高年份的1412年，平民出身，通過科舉考試進入仕途的則高達84%。科舉考試自隋後為歷代王朝相襲，一千幾百年間，選拔了共約十萬名進士，其中有些人成了混跡官場的政客，但也不乏確有真才實學者，像韓愈(25歲中進士)、柳宗元(21歲中進士)、歐陽修(24歲中進士)、王安石(22 歲中進士)、司馬光(19歲中進士)……清末，江蘇南通的張謇，海安的韓紫石等，也都是通過考試脫穎而出的佼佼者。看來，考試之弊主要不在形式，而在內容。唐代以詩文取士,所以詩風很濃。宋代以經義取士，所以理學盛行。明清兩代以八股文取土，應考者的頭腦被束縛，科舉考試才一步步走向了末路。清光堵三十年(1905 年)科舉制終被廢除。

雖說“權力只對權力的來源負責”，權力是某權貴給的，就會成為某權貴的“忠犬”，權力是選民給的，就會討好選民。權力需要經過考試這座橋，就會格外重視學習跟考試有關的知識。日前從報上看到：某些省市、某些部門錄用幹部公開招考。我想，這並不是走老路。科舉考試，戕害人的主要是考試內容，而不是形式。我們應該辯證地看考試。只要考試的內容在不斷革新，其形式還是有生命力的。上學要考試，招工要考試，想從政也要考試……如果沒有更好的方法取代考試，考試這一形式還將延續下去，畢竟，通過考試選人比“九品中正制”等少數人說了算的選人制度更公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