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的手提馬燈／崔漢朝

崔漢朝

在我的記憶裏，上世紀七十年代，父親有一只手提馬燈。這盞手提馬燈，伴隨著父親田間夜間辛勤勞作；也伴隨著父親在雨夜裏用茅草覆蓋土屋頂漏雨的地方；伴隨著我童年的夜間照明歲月。

當年的馬燈由燈座、燈頭、燈罩組成，中間的燈罩是玻璃的，燈的底座與燈罩體連接處，有個調節燈芯的圓柄旋鈕，燈光暗淡的時候，燈芯燃燒的長度不夠，旋轉一下旋鈕，就可以提升燈芯的高度，使得燈光增加亮度。底座可以儲存煤油，外面有個小圓孔，用來添加煤油，上框有個手提把，便於手提。馬燈整體結構是全封閉的，無論刮多大的風下多大的雨，都不能熄滅玻璃罩體內的火苗。

小時候，煤油燈時代。那時的鄉村沒有路燈，甚至沒有手電筒把，夜晚一片漆黑。尤其是沒有月亮沒有星光的夜晚，我父親因為是木匠，常常要去村上人家的家裏上門做傢俱，就提著馬燈出門。夜晚回家的時候，父親就提著馬燈，趕夜路。

特別是冬天雨雪的天氣，天氣極為寒冷，父親提著馬燈，披著的是棕草的蓑衣，頭戴斗笠，跟當年電影院裏放映的古典武打電影裏的俠士一樣的打扮。那時候的夜晚，我還在做小學時的作業，母親在煤油燈下做針線活，等待父親回來，父親經常是接近夜晚十點鐘左右的時間才回到家的。父親進屋的時候，抖落身上的雨珠、積雪，去掉斗笠，脫下棕草的蓑衣。然後，找來柴禾點著烘烤被雨水浸濕的衣服鞋襪，暖和了一下身體。等餘火散盡，洗一把臉，洗一下腳，才熄燈上床睡覺。

我家地處於淮河行洪區，大雨大災，小雨小災，無雨旱災。洪水淹沒莊稼，圍困村莊。我父親和村上的守夜人，就提燈守夜巡查。查看村莊宅子是否有塌方點，如果有塌方的地方，立即通知村上的人們緊急撤離、避險。也有遇到洪水初上來的時候，即將淹沒莊稼之前，村上的人們白天搶收莊稼，夜晚提著馬燈搶收。梅雨季節，正是麥子成熟期，暴雨連綿，若來不及收割麥子，麥子就會被洪水浸泡爛掉。所以，在洪水到來之前，白天黑夜搶收成熟的麥子。夜晚村上的人們把馬燈放在田間地頭照明，宛若天上的繁星，璀璨奪目。遠遠望去，仿佛是萬千螢火蟲在田間忽明忽暗，閃耀著光芒，照著田間忙碌的莊稼人。

秋收季節收紅薯，當天收的紅薯要變成紅薯片，我父親就把馬燈放在刨削紅薯片的削刀邊，幾乎刨削到淩晨，才把一大堆紅薯刨削完畢。然後再把刨削的紅薯片，在紅薯地裏撒開，等待太陽烘乾。

隨著時間的推移，鄉村的夜晚煤油燈照明逐漸被電燈照明所取代，手提馬燈退出了歷史夜晚照明的舞臺。每每想起父親的手提馬燈，我就會想起那些曾經艱苦歲月的日子，想起父親母親勤勞的一生。我的心中便充滿了無限的力量。

父親的手提馬燈。它如同一座燈塔，照亮了我前行的人生道路，溫暖了我的心靈。時代變遷，時代進步，電氣化的實現，手提馬燈消失在歲月的長河中，是那個時代的烙印，成為我心中永不磨滅的記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