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晨增二三事／劉光軍

劉光軍

孟晨增，邢臺東大樹人。一生從事教育事業，業績輝煌，桃李滿天下。夫子體修長，相貌儒雅，行事高古，性詼諧。夫子出門不騎驢，不是不騎，是未趕上那個時代。隨他出去的是一輛舊自行車。更為有趣的是，他的自行車的車梁上總是掛著一個“桑碼的”，就是一個布搭子。說是放東西特方便。再有，他身上穿的似乎永遠都是那件洗得發白,袖口領口磨花的灰色中山裝，說是穿慣了，舒服。夏天的腳上一雙老式涼鞋倒是特別搶眼，走路就是大方步，不緊不慢，溫文爾雅。夫子擅書畫，更擅詩詞楹聯。如，他寫郭守敬的嵌字聯就頗顯功力。

一生守職測水利，功濟大地
四時敬業觀天文，名遊長空

可謂妙筆生花，趣味橫生。為老書法家竇書閣作聯曰：

書中真有黃金屋否
閣下須用大功夫矣

可謂四平八穩,工整貼切。

一
孟夫子讀了多少書我不得而知，但其藏書確是很有些分量的。記得那年冬天，他把我和班上的其他兩個同學，一起叫到他的辦公室，我們也不知道是有什麼事，就一塊兒來到了他的辦公室。他用手指著床下的幾個大行李箱說:“今天是個難得的好天氣，叫你們幾個過來，就是想請你們幫我個忙，把那幾個箱子裏的東西搬到外面的天陽底下去曬一曬。”

起初，我們都以為，箱子裏肯定是夫子的被褥或者一些衣物，有個同學搶先蹲下，去床底下拉箱子，結果拉了幾下卻沒有拉動，感覺箱子特別沉重。

於是，我們便一起動手，拉的拉，拽的拽，終於把一個大箱子從床下拉了出來，打開一看，隨著一聲驚呼，都當場直愣愣的呆在了那裏。

箱子裏那有什麼被褥衣服啊,竟然是滿滿的一箱子書。

那是一九七五年,能看到這麼多的書，簡直就是個奇跡。我們輕輕地一字排開,次第彎腰慢搬慢放，生怕自己不小心，把這些“寶貝”弄扯了。就這樣我們輪流著，也不知用了多少時間,才把整整四大箱子書都搬了出去，整整齊齊地放在了太陽底下,有些較薄的，還用一些乾淨的磚頭壓上一半，生怕風把它刮跑了。孟夫子說，書最怕受潮,所以過一段時間就要拿出來曬曬,這樣才不會發黴變質,才有利於長期保管。我想，人的思想是不是也需要定期保養，見見陽光。否則，也許會比書更容易發黴變質，也是很危險的啊。不知道你同意否?

二
夫子孟晨增，授業於高中時，餘回憶當年頗多感慨。夫子語諧而意深，談笑之間皆學問。受教一載，受益一生。

餘初識“打油詩”便始於夫子。其曰：古之有張打油者，善詩且詼諧成性。其《詠雪》詩曰:江山一籠統，井上黑窟窿。黃狗身上白，白狗身上腫。

又“矛盾歌”曰：牽馬來到潼關，不知來到什麼地面，待我下馬一看，三個大字潼關。

再有“了了歌”曰：某師批學生作文，發現其酷愛用“了”字。於是批到:你用的了太多了，以後不要用了了。云云。

夫子擅寫作，對丹青也情有獨鐘。人品如蘭竹，高古似淵明。有大丈夫氣。美哉，孟夫子。

三
二十世紀七十年代的某一天，這時的我已經到供銷社上班了，忽然從永年第三中學(當時叫大北汪中學)傳出了一條新聞：學校院內葫蘆架上的一個葫蘆上，突然長出了六個字——“朱是鮑家之狗”。先是被一名學生發現，一傳十，十傳百,很快全校皆知。當然也很快就傳到了鮑校長的耳朵裏，他還特地去觀看了這幾個字，看後不覺心中大怒，便在全校師生中展開了大排查，結果也是不了了之。

一年後，忽有消息傳出。此乃一位姓孟的老師所為。而孟老師已於事發前就調走了。孟曾經是我的語文老師和班主任，其人品學識當屬一流。然其性詼諧，行事常出意外。是時，孟與教導主任朱某有隙，朱常在鮑前進讒言，孟的日子頗不好過。其明知自己的倒楣事都是朱之所為，卻無法報復。唯有申請調離。當他獲准調離後，便精心掐算日期，用針尖在剛坐果不久的小葫蘆上，刻下了“朱是鮑家之狗”幾個字，接下來的事情就毫無懸念的發生了。當葫蘆長大字跡盡顯之時，他已經調走多時了。所以後面發生的一切，也只能不了了之。孟的智慧也最終戰勝了鮑的權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