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中的“先生”(外一篇)/劉光軍

劉光軍
我小的時候,村子裏還是稱呼老師和醫生為“先生”的。老師被稱為“教書先生”,醫生被稱為“看病的先生”。這兩種人,在村民的心裏地位很高,而在我看來,他們都是“神一樣的存在”。因為他們都是有“本事”的人,一個教人識字,學文化,長“能耐”,一個給人看病,治病救人,救死扶傷。因此,他們被村民們尊敬是理所當然的事情。按規矩,他們是應該穿長衫,戴眼鏡的,文質彬彬,看上一眼,就會讓人肅然起敬的。而當時這樣的人,也的確都是具有一定修養的人,他們與普通的老百姓不同,有涵養,不粗俗,總是默默的為人們做著事情。雖然這樣的人當時在村裏寥寥無幾,但他們對整個村子的影響卻是非常大的。
當時村裏有兩個被稱作“先生”的人。一個是教書的王先生,一個是看病的溫先生。王先生是外鄉人,名字叫王文德,他文質彬彬,一肚子的學問,造詣很高,教起學來一絲不苟,深受學生和家長們的愛戴。他們都會自覺地在生活上為他提供許多的方便,送米送菜送溫暖。村裏有人生了孩子,都會跑到他那裏讓他給孩子取上一個“官名”。所以,村子裏在那個年代出生的人的名字基本上都是他給起的。你還別說,他起的名字還真的很有水準,非常受村民們的歡迎。一時之間,能讓王先生給自己的孩子取上一個好名字,竟也成了村民們驕傲和自豪的資本。據說他曾經在國民黨軍隊裏做過文職官員,後來不知道什麼原因回來教書了。也不在自己村裏,常年在外鄉,一直到退休。
溫先生和王先生不同,他是一名走鄉郎中,他的名字我不知道,就知道他總是留著一種很特別的髮型,也不是他故意為之,而都是那些個清朝民國遺老們剪掉辮子後自然形成的一種別致的發式。當時村裏還有幾個人有著和他一樣的發式。一開始我總覺得怪怪的,時間長了又覺得很帥氣。畢竟不是誰都配擁有那樣的發式的。他總是穿著一件深灰色的長衫,再加上一副老花鏡,一時讓我感覺竟是那樣的熟悉,仿佛是從一些小說裏走出來的人物。
溫先生在本地很有些名望,三鄉五裏的村子沒有不知道他的。誰家要是有了個小病小災的,都會來村裏請他。條件好一點的套上個馬車,條件稍差一些的,就靠步行。溫先生總是隨叫隨去,從不提一些不著實際的要求。那時候,我總是會在村口碰見他徒步出診的身影。後來上了年紀的他好像還騎上了自行車。
溫先生住在溫街,離我所住的前街還隔著半裏多遠,中間有一條土路連著。溫街是我姥姥家,小時候去姥姥家還跑去過他家玩。他和姥姥家同在一個“過道”裏,和姥姥是鄰居。當我跑進他住的北屋的時候,明顯地感覺到了他家的不同。一個是感覺他家裏很乾淨,不像別的家庭那樣邋裏邋遢。無論是地上、炕上都是又乾淨,又整潔。尤其是沖門擺著的八仙桌和桌子兩側的兩把太師椅,擦的是油光瓦亮,一塵不染。還有就是八仙桌後面的長條幾上放著的那兩個插著雞毛撣子的大插瓶,總讓我羡慕不已。而最讓我驚奇的還是放在條几上的那本古舊醫書,醫書上竟然還有著一摞兒橙黃明亮古銅錢。感覺很神秘,也很不解為什麼要擺放在那裏。我當時也就是四五歲的樣子,赤條條的就可以在村子裏晃來晃去,也沒有人管。不是只有我自己這樣,那時候村裏的小孩子都這樣,尤其是男孩子,夏天穿衣服的幾乎沒有。只要是在大街上,每天你都會看到像我一樣大的男孩子一絲不掛的在大街上來回亂跑,很正常。
有一次,我和一個同伴撿了一些破鋪襯、爛套子(這個不是垃圾,那時候是沒有什麼垃圾的)一塊兒到三裏外的鎮上去找那個走鄉串戶的貨郎擔換“範本”,也不知道是怎樣知道他家住址的,曲裏拐彎地就在一條過道裏找到了他家,他接過我們遞過去的破鋪襯看了一下,說分量不夠,要我倆再到大街上去撿拾一些過來。就這樣,我倆又光著身子在鎮子裏的大街上尋找著“糞堆”,你還別說,還真的又撿拾到了一些。就轉身屁顛屁顛的往回走,讓我們沒有想到的是,剛走進過道就被一個比我們大很多的人攔住了。他氣勢洶洶地問我們是哪個村的,來這裏幹什麼。我倆此時很害怕,就老老實實的回答了他,他聽了,還是不讓我們過去。就在僵持不下的時候,就看到從過道的北面走過來了一個年齡更大一點的人。矮矮的個子,四擱愣腦袋,看著就讓人覺得害怕。只見他走到我們跟前停住,就問我們是怎麼回事,當他聽說我們是柳村的時候,他竟然對那個攔住我們的人說,“讓他們過去吧,柳村的溫先生給我看過病。”那個人聽了,也沒有再說話,竟然就這樣放我們過去了。由此可見,溫先生在人們心裏還是有一定的影響的了。後來,隨著他的年紀越來越大,身體的反應也越來越慢,直到摔了幾次跤,受了幾次傷,他便再也不敢獨自出診了。當家人問他怎麼摔跤了的時候,他說:“也不知道怎麼了,看著前面是個坑,走過去卻是個高疙瘩。看著是個高疙瘩,卻是一個大土坑。”人老了,眼睛不行了。就這樣又過了幾年。老人家就過世了。
從此,村裏再也沒有了能稱得上“先生”兩個字的人了。直到現在。
◆中秋過後又登山
距上次登明山只不過幾十天時間,季節就已經由伏天到了中秋。
這天依然是個麻陰天,太陽依舊似露非露,偶爾一陣風吹過,也早已經沒有了暑氣,涼颼颼的,特別清爽。依舊是我和老妻兩個人,依舊是準備了一瓶水,一個大蘋果和幾包小餅乾,依舊是說走就走,毫不遲疑。依舊是那個熟悉的停車場,依舊是那條爬過無數遍的山徑。我們先是在山下轉了一圈,才拾階而上,十步一回首,眼前景愈寬。對過的朱山,煙雲繚繞,仙氣飄飄。自東南流向西北的南水北調運河裏的長江水,永遠都是靜靜地,早已經沒有了往日在長江裏的桀驁不馴,原來烈士也是能夠變作處女的。是造化弄水,還是環境的魔力,誰又能說得清楚。
這時候,當我第七次回首的時候,驚奇的發現,太陽又和上次一樣破雲而出,一縷陽光照在臉上,身上,暖暖的,也沒有了那種伏天的狂躁。不過,這次他沒有堅持多長的時間,就又被雲彩嚴嚴實實的裹了起來。
將近半山腰的時候,看到了道側有一棵枯死的老酸棗樹。說他是老酸棗樹,是從 它的高度和枝幹的粗細以及那斑駁欲裂的老樹皮上知道的。雖然它活著的時候一定不甘命運的不公,全力做過抗爭,才使得滿樹的枝椏都扭曲變形,又短又壯,但就算是這樣也還是沒有逃得過命運束縛,慢慢地耗幹了心血,失去了生命的顏色。生命雖已去,但傲骨依然。然而,在它的周圍,卻是萬木蔥郁,生機勃勃。此情此景,可能會使人聯想到“沉舟側伴千帆過,病樹前頭萬木春”的悲涼和無奈,可我想到的卻是戈壁灘上的那傲立千古的胡楊。樹猶是這樣,我們這些人難道不應該像它們那樣,哪怕環境再惡劣,也要鐵骨錚錚,傲然聳立嗎?
至山頂南山頭的一處小亭休息,我和老妻對面坐下,拿出了那個蘋果,我用小刀小心翼翼地將它分作六瓣,一替一塊兒地吃著,一邊吃一邊欣賞著亭子周圍的景色,這時候才感覺到亭子除了來時的那條天然的亂石路,四周已經全被綴滿瑪瑙的酸棗樹嚴嚴實實地包圍著。這時候我才發現山亭也仿佛是一塊翡翠雕就的一般閃耀著醉人的綠光了。
下山路邊有一塊天然的平地,鋪滿了柔軟的青草,我忽然看到有三個年輕的女孩圍坐在那裏,一邊喝著啤酒,吃著美食,一邊肆無忌憚的說笑著。青春無限,活力四射。再想想我剛才的一切,不由得讓我心裏也著實的感歎起來。年輕又怎樣,老了又怎樣,還不是硬生生的讓我把日子活成了和年輕人一樣嗎!
最新生活新聞
-
-
金門榮服處歡送許進乾 服務逾30年員工
(3 小時前) -
白河榮家職員專業培訓 強化活動設計×執行能力
(4 小時前) -
珍惜食物,從我做起! 竹縣惜食料理甄選冠軍晉級全國爭霸
(4 小時前) -
全台「烤箱」模式開啟 7/1北部高溫直逼37度
(4 小時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