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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5-06-30 | 台灣好報

反 殺/唐勝一

反 殺/唐勝一

唐勝一

狂風裹挾著暴雨在夜色中肆虐,仿佛天地都被這洶湧的怒潮吞噬。呼嘯的風聲如魔鬼的尖嘯,雨點砸在屋頂上,發出劈裏啪啦的炒豆爆響,仿佛是上天在宣洩著無盡的憤怒。整個世界都陷入了一片混沌與黑暗之中,唯有閃電偶爾劃破夜空,將刹那的光明灑向人間,又迅速被黑暗吞沒。

當清晨的第一縷微弱光線艱難地穿透厚重的雲層,四爹推開房門,眼前的景象讓他倒吸一口涼氣。原本熟悉的村落,此刻已被洪水無情地侵襲,渾濁的洪水宛如一頭兇猛的巨獸,在低窪處肆意蔓延,淹沒了田埂,漫過了路基,遠處的一切都仿佛漂浮在這片汪洋之上。

四爹心中猛地一緊,他突然想起山坳裏那座用土坯壘砌的牛欄。那牛欄年久失修,平日裏就搖搖欲墜,在這般狂風暴雨的摧殘下,還能安然無恙嗎?四爹顧不上多想,順手抄起牆角那頂破舊的斗笠戴在頭上,深一腳淺一腳地朝著山坳的方向趕去。泥濘的道路異常濕滑,每走一步都要使出渾身的力氣,可四爹的腳步卻愈發急促。

終於趕到牛欄邊,四爹喘著粗氣,目光焦急地在四周掃視。就在這時,他的眼神突然定格在牛欄旁的坪地上:一個黑影靜靜地躺在那裏。四爹心中一驚,壯著膽子喊道:“喂,你是誰啊?叫你還不吱聲,別嚇人啊!”然而,地上的人一動不動,宛如一尊倒下的雕塑。四爹心中湧起一股不祥的預感,硬著頭皮慢慢靠近,蹲下身子仔細查看。這一看不打緊,看清嚇了一大跳,只見那人一臉焦黑,五官扭曲,早已沒了氣息,僵硬的身體在潮濕的地面上顯得格外詭異。

四爹嚇得一屁股跌坐在地上。片刻後,他扯開嗓門大聲喊道:“快來人啊,我家牛欄邊死了個人!”淒厲的呼喊聲在空曠的山坳回蕩,驚到林間一群飛鳥,撲棱棱地沖向天空。

沒過多久,警笛聲由遠及近,嗚嗚地劃破了村莊的寧靜。警車停在村口,4名員警快步朝著牛欄的方向走來。員警環顧四周,向圍觀的鄉親們詢問:“有誰認識這人不?”鄉親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紛紛搖頭:“不認識呢。”人群中,村裏的李會計推了推眼鏡,說道:“我們剛統計了,村裏沒人失蹤失聯,這人應該是外地的吧。”

經過法醫的詳細鑒定,死者是被天雷劈死的,這個結論讓在場的眾人不禁倒吸一口涼氣。隨後,警方通過先進的科技手段,確定了死者的身份——他竟是在逃的網上通緝犯,名叫邱角,而他的家住地址,距此竟有千裏之遙。

在邱角的家鄉,提起他的名字,人們無不咬牙切齒,滿臉的厭惡與恐懼。據說邱角是人渣的頭頭,他的所作所為,簡直喪盡天良,壞事幹絕。他常常利用“聽話水”,犯下令人髮指的罪行。無數無辜的女人,在他的陰謀詭計下,遭受了難以言說的痛苦。當女人對“聽話水”有所警惕,不願喝下時,他就會假惺惺地將自己杯裏的水與女人杯裏的水倒在一起,然後一分為二,臉上掛著虛偽的笑容,對女人說:“我先喝了,你再喝,這同一樣的水,你總放心了吧。”可女人哪里知道,他早已提前服瞭解藥,那“聽話水”對他根本不起作用。而毫無防備的女人喝下之後,就會陷入迷糊,只能任他擺佈,乖乖地遭受折磨。

不僅如此,他還經常使用“迷幻藥”,將男女迷得暈頭轉向,讓人家像被操控的木偶一樣,乖乖地拿出家裏的現金,或是拿著存摺去銀行取款交給他。有時,他會假模假樣地遞煙給人家抽。要是人家擺擺手拒絕:“我不抽煙。”他就會眯起眼睛,似笑非笑地說:“瞧你中指食指都熏黃了,分明就是老煙鬼了,哪有不抽的?來,抽一支,煙酒不分家嘛,別客氣。”說著,他打開一整盒香煙任人家挑選,自己也隨意從中拿出一支,悠然自得地抽著,吐出的煙圈在空中緩緩擴散、變淡。可誰能想到,只要抽了他的煙,就如同中了邪一般,只能任由他擺佈,有的人甚至將存摺裏的錢取了個精光。

在邱角的當地,關於他的傳言神乎其神。有人繪聲繪色地說:“他吧,還真有點邪門功夫,仿佛是百毒不侵了,他用藥水毒害別人時,同時自己也服用卻是沒事。還有,網上通緝他都二三年了,這次要不是遭雷擊,還真抓不住他。”

邱角的死,對於那些曾被他傷害過的人來說,算是罪有應得。他的屍體被法醫解剖,卻沒有一個人為他燒紙錢。按照傳統的迷信說法,人死了,當即要多燒“倒地紙錢”,不然,死人在黃泉路上,就沒錢打點各關卡,極易遭折騰吃苦頭。可邱角壞事做盡,無人憐憫,他就像一個被世界遺棄的孤魂,暴死異鄉,成了無處安身的野鬼,只能匆匆趕去向閻王爺報到。

邱角的魂魄飄飄蕩蕩,首先來到了土地廟。土地廟前,香煙繚繞,土地老爺坐在神座上,模樣還算和氣。他低頭看了一眼邱角,緩緩開口:“邱覺是吧?”其實,土地老爺念錯了名字,應該是邱角才對,而不是邱覺哪。邱角聽得心中一緊,下意識地應道:“是。”土地老爺大筆一揮,隨後朝他擺擺手,語氣平淡地說:“去吧,戶籍已消。”邱角張了張嘴,還想說些什麼,可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只能垂頭喪氣地離開。無論病死、老死,還是冤死、屈死的人,真到了離開人間這一步,都有些不甘啊!

離開土地廟,邱角來到了奈何橋邊。孟婆站在橋頭,臉上掛著一抹神秘的微笑,緩緩遞給他一碗湯汁。邱角伸手接過,嘴角揚起一抹不屑的笑,說道:“婆婆客氣了,這飲料真如雪中送炭啊,我正口渴難耐,我喝。”孟婆看著他,心中暗自發笑:“傻逼,你喝下就斷紅塵了,還高興個屁呀!”而邱角心中卻在冷笑:“你個死老太婆,我在人間早已百毒不侵,你這碗孟婆湯能奈之我何?”說罷,他仰頭將孟婆湯一飲而盡。

過了奈何橋,邱角來到了鬼門關。這裏陰森恐怖,鬼氣森森。一個鬼將身形龐大,黑乎乎的手伸到他眼前,粗聲粗氣地問:“米米呢?”邱角一愣,隨即兩手一攤,裝出一副無辜的樣子:“對不起,我走得匆忙,忘了帶了。”話音剛落,一群大鬼小鬼便湧了上來,大聲嚷嚷著:“沒米米,那你就只能打關過嘍。”邱角心中一驚,連忙擺手:“不不不,你鬼多勢眾,我打不過,我就求饒,鑽你們的胯下過吧。”說完,他撲通一聲跪下,開始從鬼們的胯下鑽過。鬼們見狀,哈哈大笑起來。而邱角一邊鑽,一邊在心中暗暗發誓:“我若不找你們一個一個的算賬報復,我就誓不為鬼!”

穿過鬼門關,邱角踏上了黃泉路。這條路平坦寬闊,徑直通往地府。邱角看著眼前的景象,不禁暗自感歎:“這地府也有好道可行嘛。”心情稍微好了一些,他加快了行進的速度。不知不覺間,他來到瞭望鄉臺。站在望鄉臺上,邱角竟然真的看到了自己的家鄉。熟悉的街道,熟悉的房屋,還有那熟悉的身影——是他的老婆和兒女。看著他們,邱角心中突然湧起一股複雜的情緒,眼眶一熱,掉下幾滴眼淚。他伸手擦拭,卻看到顯示幕上的一行字:“眼望家鄉回不去。”邱角頓時怒從心頭起,狠狠地揮拳砸在臺邊上,大聲罵道:“老子就要改變這條規矩,老子要回去!”

然而,憤怒過後,邱角只能拖著沉重的心事,繼續前行。他來到三生石下,站在大石頭前,回首前世今生,往事如潮水般湧來。他昂起頭,一陣哈哈大笑,聲音中帶著幾分狂妄與不甘:“老子在人間也是個人物,誰奈我何?沒料到老天把我算計,把我打入地獄。”在三生石下,邱角雖有不甘,卻也真做到了“莫悲傷”。

可出了三生石,眼前的景象陡然一變,四周一片昏暗,陰森恐怖的氣息撲面而來,令他不寒而慄。前方,便是那令人聞風喪膽的野狗嶺。只見野狗肆虜,成群結隊地在嶺上徘徊,只要碰到什麼,便會一擁而上,瘋狂撕咬,使得嶺上哀鴻遍野,場面慘不忍睹。邱角在人間橫行霸道,從未怕過誰。可此刻,看著眼前的場景,他不禁毛骨悚然,頭皮發麻,手腳也開始微微發顫。但很快,他定了定神,眼神中又露出了在人間時的霸道與兇狠。他深吸一口氣,使出全身力氣,朝著野狗群沖了過去,接二連三地撕了幾只野狗。其餘野狗被他的兇狠模樣怔住,望而生畏,隨後紛紛作鳥獸散……

金雞山的腥風裹挾著硫磺味撲面而來,邱角的魂體在罡風中劇烈搖晃。他望著陡峭如刀削的山峰,崖壁上密佈著尖銳的石筍,每一根都像是死神伸出的獠牙。山間不時傳來尖銳的啼鳴,如同一把把鋼針直刺耳膜,令他心驚肉跳。他握緊了虛幻的拳頭,心中揣測著前方險象叢生,這裏絕非易過之地。

山腳下,一群紅冠如血的公雞突然從陰影中竄出,金黃的羽毛在幽冥之光下泛著詭異的幽藍。這些畜生眼中閃爍著嗜血的光芒,利爪在地上刨出深深的溝壑。傳說中,這些公雞不懂為鬼處事,只會憑藉本能惡意攻擊來此的靈魂,它們會啄瞎靈魂的眼睛,用利爪掏出五臟六腑,讓靈魂在血泊中哭天喊地。更荒誕的是,越被公雞啄得慘不忍睹,反而越能儘快輪回轉世,投胎到富貴人家去享福。

“老子才不要遭這罪!”邱角齜牙咧嘴,眼中凶光畢露。為首的大公雞昂首發出一聲刺耳啼鳴,帶領雞群撲來。邱角身形一閃,猛地抓住那只大公雞的脖頸,骨骼碎裂的脆響在山間回蕩。他哢嚓折斷公雞的一對腳爪,將其狠狠摔在石堆上。受傷的公雞發出咯咯的哀號,鮮血濺在青石上,化作縷縷青煙。其餘公雞被這血腥一幕震懾,紛紛後退,讓出一條路來。邱角甩了甩手上的“血跡”,大搖大擺地繼續前行,嘴角掛著張狂的冷笑。

穿過金雞山,野鬼村的腐臭味更剌鼻。昏暗的村落裏,殘破的茅草屋在風中搖搖欲墜,磷火如同鬼眼般在四處飄蕩。換作尋常鬼魂,此刻早已汗毛倒立,可邱角卻鎮定自若。他在心中盤算:這些野鬼沒有組織,各自為戰,能有什麼戰鬥力?在人間,自己一人鬥兩三個人都不在話下,收拾這些野鬼,還不是小菜一碟?

“留下買路錢,饒你過路!”一個青面獠牙的野鬼從樹後跳出,手中的枯骨棒泛著幽光。邱角怒目圓睜,突然暴喝一聲,如同一頭出籠的猛虎般沖上前去。他揮舞著拳頭,風聲呼嘯。野鬼被這氣勢嚇得身形一顫,還未反應過來,邱角的拳頭已如雨點般落下。“老子的拳頭,就是規矩!”邱角怒吼著,野鬼在他的拳頭下連連後退,最後灰溜溜地消失在黑暗中。

迷魂殿前,霧氣繚繞,陰森的殿宇若隱若現。邱角看著匾額上“迷魂”二字,不禁嗤笑出聲:“迷魂?老子在人間就靠這個混飯吃,你們這點手段,還想難住我?呸!”殿內,主事鬼身形飄忽不定,指了指殿前一池泛著幽光的清水,聲音沙啞地說:“按規矩,喝水吧。”

“正口渴呢!”邱角大步上前,抄起水瓢,舀起一瓢水便大口大口地飲個精光。他不知道,這池水實則是讓靈魂吐真言的“懺悔泉”,喝下後便會不由自主地交代在人間所犯下的罪孽。可邱角早已習慣了在人間的爾虞我詐,這池水對他竟毫無作用。他抹了抹嘴,轉身就走。主事鬼大驚失色,急忙阻攔:“喂!你還沒交代罪孽!”邱角頭也不回地擺擺手:“少啰嗦,我直接找閻王說去!”

終於來到冥界的最後一關——豐都城。巍峨的城牆高聳,城門上的鬼面浮雕仿佛在訴說著千年的滄桑。邱角知道,這裏是陰曹地府的核心,閻王在此審判靈魂,而真正的主宰——豐都大帝,則高居雲端,掌控著一切。邱角收斂了幾分囂張,開始向其他鬼魂打探消息,終於摸清了這裏的門道:閻王只是豐都大帝的下屬,負責勾簿審判,根據靈魂的罪孽決定其輪回或處罰。

“只要搞定閻王,說不定我就能翻身!”邱角心中盤算著,眼中閃過一絲狡黠。在審判大殿,閻王端坐在漆黑的寶座上,手中的判官筆泛著冷光,兩側的牛頭馬面兇神惡煞。“邱覺,你在人間罪大惡極,本王判你永墮阿鼻地獄!”閻王的聲音如洪鐘般響徹大殿。

邱角抬眼一掃,殿內除了閻王和一個助理鬼差,並無他鬼。他心中一喜,暗自思量:一個對兩個,我還有勝算!說時遲那時快,他猛地縱身一躍,如同一頭獵豹般撲向閻王,拳腳如疾風驟雨般落下。閻王猝不及防,被打得從寶座上跌落,癱倒在太師椅下一動不動。

邱角一把拎起助理鬼差,惡狠狠地問:“我把閻王幹死了,能讓我當閻王不?”鬼差嚇得渾身發抖,連連搖頭:“不行!得豐都大帝任命!”“那還等什麼?帶我去找他!要是他敢不同意……”邱角眼中閃過一絲狠厲,“他的下場就跟閻王一樣!”

就在他們離開大殿時,助理鬼差突然感覺腳踝一緊,低頭一看,竟是倒地的閻王抓住了他。鬼差心領神會,手臂一松,生死簿“啪”地掉在閻王手邊。此時的邱覺得意忘形,做起了黃粱美夢:必須全面整頓清理鬼門關,不能讓他們以權謀私而敗壞地府的名聲;要重塑野鬼村,把他們組成團體,有組織有領導,不能隨隨便便搶劫過路的靈魂;要削弱野狗嶺、金雞山的勢力,不能讓狗們、雞們不受控制地為所欲為……

前往豐都大帝宮殿的路上,助理鬼差的令牌突然震動。他偷偷查看,是閻王發來的資訊:“問清他,是邱角,還是邱覺,生死簿上的邱角還沒打勾!”鬼差心中一驚,轉頭問道:“你究竟叫邱角,還是邱覺?”邱角不耐煩地皺眉:“啰嗦!等我當了閻王,第一個就收拾你!”

鬼差不再多問,默默回復了閻王。幾乎就在同一時刻,邱角突然感覺渾身的力氣被抽走,癱倒在地。他驚恐地看著自己逐漸透明的魂體,虛弱地問:“怎麼回事……”

閻王在那邊撿起生死簿,翻開泛黃的頁面,指著“邱角”二字說:“本王先前勾錯了名字,本該勾的是你,卻勾了邱覺,現在得更正過來,邱角你徹底去死吧。”

面對鬼差的得意眼神,邱角知道自己不行了,瞪大眼睛,張口欲辯解,卻只發出一聲不甘的嘶吼,而吐不出一字。人間作惡一生的邱角,豈能入地府還稱王稱霸?最終還是有公道在嘛。

邱覺的魂體開始四分五裂,化作點點幽光消散在幽冥之中。豐都城的鐘聲響徹天際,仿佛在為這場荒誕的鬧劇畫上句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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