涼蝦狂想曲／付令

付令

城市的夏天，涼蝦攤主李孃孃總愛把收音機調到女性頻道，說是家長里短才是生活。不銹鋼桶裏，原本乖巧的米蝦集體變異——有的膨脹成湯圓，有的拉長成拉麵，最離譜的是幾粒派大星居然在水裏跳起了廣場舞。路過的網紅博主涼粉哥剛舉起手機，那幾粒叛逆涼蝦立刻擺出奧特曼變身姿勢，視頻點贊瞬間破十萬。

寫字樓裏的白領們發明了涼蝦暗語。當同事神秘兮兮地問“今天喝了幾號方案”，實際在問女領導劉姐心情：加月子紅糖的涼蝦是晴天，加冰渣子的涼蝦是陰天，若是加十滴水的苦涼蝦，建議自覺提交辭職報告，免得績效倒數第一被淘汰。隔壁老王的保溫杯永遠飄著三粒涼蝦，據說是某次開會時從劉姐茶杯裏撈出來的戰利品，現在充當職業風水陣眼。新來的管培生不小心喝掉一粒，第二天公司印表機集體卡紙，吐出來的全是亂碼的“還我蝦來”。

傍晚暴雨突至，城管小賴追著流動三輪車跑了一條街，最後累癱在噴水池旁。攤主李孃孃於心不忍，遞過碗冰鎮涼蝦，小賴含淚猛灌。收音機裏傳來天氣預報：“明日氣溫39℃，建議市民把涼蝦當防曬霜塗抹。”街角奶茶店的小妹翻著白眼往杯子裏懟香精，殊不知她養的倉鼠正在偷偷囤積隔壁李孃孃涼蝦攤的米漿，說是“儲備硬通貨”。

深夜裏，李孃孃賣出最後一碗涼蝦。醉漢非說碗裏的蝦在對他比中指，李孃孃淡定撒了把辣椒面：“現在它是在給你點贊。”流浪貓踱過來舔了口糖水，突然直立行走從冰櫃裏扒出只鹵鵝，兩個醉醺醺的司機當場跪下就拜。天光微亮時，清潔工發現滿地都是黏糊糊的腳印，有球鞋有高跟鞋還有貓爪印，全都朝著同一個方向延伸——李孃孃家的磨坊，石磨正在咯吱咯吱啃著月光，吐出雪白的米漿。

李孃孃有套祖傳演算法：氣溫每升高1℃就往紅糖水裏多加半勺恒河水冰。某日氣溫飆到40℃，他的不銹鋼桶突然發出“咕咚”一聲——涼蝦集體進化成了涼蝦刺身！城管小賴本來要開罰單，嘗了口竟當場叛變：“這Q彈度……是用了海參基因吧？”從此這條街形成詭異食物鏈：涼蝦攤養活著冰粉叔，冰粉叔養活著糍粑姐，而糍粑姐的糯米，據說是用老李的洗蝦水泡的。

在河濱公園相親角，李孃孃開發出新KPI：“能連喝三碗加恒河水冰的涼蝦，證明身體好！”小賴為此苦練兩周，卻在實戰中遭遇降維打擊——姑娘從愛馬仕包裏掏出保溫杯：“我自帶零卡糖漿。”暴雨傾盆，所有人作鳥獸散，只剩那碗被雨水稀釋的涼蝦在桌上幽幽反光，像極了愛情的樣子：甜不過三分鐘。

劉姐每次高談闊論前都要狂吸一杯涼蝦，直到某天財務報表上出現紅糖水漬。全司掀起“去糖化運動”。人力資源部緊急出臺《涼蝦飲用管理辦法》：部門級以下禁止加山楂片，VP才能配芝麻。而隔壁老王的保溫杯裏，永遠漂浮著三粒叛逃的涼蝦。

一夜暴雨後，全城的涼蝦攤集體消失，地面只留下黏糊糊的糖漬。氣象臺說這是新型降水現象，美食博主涼粉哥宣稱發現了暗物質，隨後淡定地掏出保溫杯——裏面凍著去年夏天的最後一口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