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乘坐客輪／崔漢朝

崔漢朝

那是一九九四年初春時節，雖然春暖花開，可是還有著冷風入骨的寒意。我被當時所在的公司派去寧波的一家分公司上班，因為是春運的原因，又加上“黃牛”倒票，那個時候從上海去寧波的火車票很難買到，於是，公司提前預定了兩張三等艙的客輪船票，是從上海十六鋪碼頭前往寧波的，一張是我的，一張是去寧波的一位負責人的。在我的一生中，也是唯一的一次乘坐大客輪，在海上漂浮，現在想起來，也是一次幸運吧，與深海的一次近距離的接觸。不過，在深海裏航行，才感受到泰坦尼克號沉船海底的兇險。

客輪啟航是在晚上六點鐘，晚霞映紅了黃浦江的江面，來往的船舶，蕩動著波浪，夕陽下，波光粼粼，猶如一幅徐徐展開的畫面，那麼美麗。這第一次乘客船，心裏有一種緊張的感覺，船體顏色通白，靜靜地停靠在碼頭上，等待船客一個個登船。當時，我感覺這是一次次奇妙的旅行。踏上了輪船的甲板。船體微微晃動，船上客服人員在各自的崗位上，引導著乘客入艙。我們按照船票對應的艙位，找到自己的船艙床鋪號。當時三等船艙裏有四個上下床鋪，每個船艙可以容納8個人。我靠近船艙舷窗的一個床鋪，行船的時候，正好可以通過舷窗看外面的風景。客船在海上漂流的時候，顛簸較大，出於安全的考慮，船員是不准許乘客隨意出艙的。

小時候，在老家的淮河，看到的是一艘艘撈沙帆船，在淮河中行駛，有一根長長的纖繩，有幾個人合力，在岸邊掛在肩膀上使勁拉船。撈沙點設置在我們的一個淮河橋頭，那些撈沙的船民外出撈沙，都要看天氣變化，早上出門逆風而行，晚歸的時候順風掛帆，這樣拉纖繩就少出力氣。看帆船是我小時候與夥伴們的一大樂趣。不過那個時候聽老人們講大海裏的船很大，夢想有一天去大海邊看大船大海。現在在客輪上更感受到大船在大海裏就是一葉扁舟。

輪船通過黃浦江經過吳淞口駛入大海，在通過黃色的淡水海域，到達深海，這時，我才看見真正大海的模樣，原來大海的顏色的如無雲的天空那麼湛藍。一直以為書本上所寫的藍色的海洋是騙人的，水是清澈的，怎麼會是藍色的呢？置身於其中，才感知“海”的真面目。

透過舷窗，我看到船身邊掀起潔白的浪花，如一條飄逸的絲帶，向著船尾擺動，大海的浪濤聲打破了發動機的轟鳴聲，在船艙裏聽到波濤拍擊船體的激越聲響。

夜幕降臨，我似乎有那麼一絲的恐懼感覺，想起電影鏡頭裏的“泰坦尼克”號沉船事故，這第一次乘客輪，還是心有餘悸的，心中不停地倒騰著，若是撞上暗礁，船體肢解，閉上眼睛，人就那樣沒了。大海是美麗的，卻又是充滿著兇險。周圍的乘客，在船艙裏也是喋喋不休地談論關於沉船的例子，講得我頭皮發麻。我在聽故事中，迷迷糊糊進入了夢鄉。

次日早晨，遠遠望去，太陽像是從海平面上升起。通紅的光芒照射著藍色的海洋，朝陽撲水，連海的翻卷的浪花飛起了紅霞，宛若戀人的吻痕，刻印在臉頰上。廣袤的海洋上，清新脫塵，盡顯人類在大海的面前是那樣的渺小。看著蒼茫的大海，我想如果在海的中央有一片孤島綠地，清新、自然、寧靜，一個人住在孤島綠地上，遠離塵世的喧囂，遠離紛爭，悠然獨處，那將是神仙一樣的生活情趣。

與我在同一個船艙裏有一個寧波北侖靠近海邊居住的鄉民，向我講述了，他們村有出海打漁的，三天都漂流在海上。尤其是下雨的天氣，海上雷電交加，巨浪洶湧，船體劇烈的顛簸，掌握不好舵，就會翻船，也有的因此葬身大海失去寶貴的生命。這位鄉民還向我講述，他們家有一艘漁船，出海一次三天，滿滿一船海鮮，非常喜人，然後找冷庫儲存賣錢，“靠海吃海”。那時候，我第一次看大海，還不知什麼鹹水海，這位鄉民告訴我，在我們那裏居住，如果臉部不用圍巾圍起來，兩個月後，臉上就會黑亮，看起來像黑人一樣。尤其是夏天，海風吹拂，整個山村都籠罩在海水的腥臊氣味中，人們的臉上自然就會被蒙上一層鹽油漬。因為出海滿載海鮮，所以，他們那裏的村民的生活都比較富裕。他說話的時候，很是激動。他說，我要感恩大海，感恩生活。

大海是神秘莫測的，大海是一座豐富的寶藏。這一次乘坐輪船漂洋大海，我感受故事裏漁民搏風降浪的艱辛，感受到生命的渺小與偉大。對於我來說，來日方長，未來無期，歡樂和淚水，將伴隨著我的一生，前程的路也將充滿著荊棘與命運的挑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