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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5-09-04 | 台灣好報

我當村長那些事/柯楊宗

我當村長那些事/柯楊宗

柯楊宗

家鄉,是我走向成功的起點,也必是我終將回歸的原點。

每次回老家,站在村頭,環顧偌大的楊泗大畈,從高院、山崗、二院、黃屯、郭嶺、章屋、泉沖,以及已經拆遷變成龍橋工業園、龍橋街道、龍橋火車站的崗上、吳屋、油坊、六沖、陳老、塘埂、桃園、張家瓦屋等村莊,心中便湧起諸多的往事。

那裏是我的“地盤”,三十多年前的上個世紀九十年代(1994—1997),我曾在這裏當過四年的村長(村民委員會主任)。先後與朱堆淩(已故)、盧昌中(原楊泗村的老書記、鎮輪窯廠廠長)、胡登縣(後調任大化鄉鄉長、縣建設局副局長、縣人防辦主任)三任書記搭檔。

我所在的村叫楊泗村,當時有14個生產隊(村民組),1800多人。後來與缺口村、缺口街道合併為缺口社區。

那時村裏工作特別難做,除了要徵收農業稅、計劃生育等老大難工作外,還遇上第二輪土地承包,再加上幾乎是每年都要防汛、抗旱、興修水利、林業撫育等。而且,那些年正好趕上要大辦鎮村企業,幾乎是忙得像個“陀螺”轉。同時,還要處理那些沒完沒了的村民矛盾糾紛。那一件件往事,時時浮現在眼前——

◆創辦村玻璃纖維廠
辦玻璃纖維廠是怎麼動意起來的,我一點也不記得了。那時村書記是王國兆(已故),有一次他帶領我和盧宗山(後來任村書記),來到江蘇省昆山市的一家玻璃纖維廠,學習玻璃纖維技術,記得要交學費的,學會了還要買他們的設備。

當時村裏的集體經濟幾乎是空白,除了林場,啥也沒有,更別說積蓄了。但沒錢咋交學費?咋買設備?商議了大半天,最後決定我留下先學,他們回去想辦法籌錢。

玻璃纖維的生產設備和生產工藝都很簡單,我在那裏呆了三四天,用心觀察生產設備的構造和生產工藝流程,一一記在本子上,並把設備的尺寸,主要部件等,畫成了圖紙。唯一缺的就是軟化劑的配方了,不花錢對方根本就不會告訴你。

回來後,我就開始著手辦玻璃纖維廠,在當時的鎮辦企業機修廠的支持下,根據我畫的圖紙,很快就建成了一套玻璃纖維生產設備。設備建好了,但沒有軟化劑。於是,我們又四處打聽到湯池鎮有一家玻璃纖維廠。隨後,我和盧宗山一起跑到了湯池,好不容易在百花村的大山裏找到了,買回了一大桶他們事先配好的軟化劑。

記得那是夏天,烈日當空,高溫酷暑,我和盧宗山抬著那桶沉重的軟化劑,雖然很累,但心裏卻甜絲絲地充滿了希望。

回到村裏後,我們招了三名女工汪湘英、朱春梅、盧業蘭(名字記的不一定對),在我的指導下,開機試生產,一次成功,拉出了精美的玻璃絲。引來了村民們紛紛觀看,讚不絕口。當時的缺口鎮黨委書記張勁松(撤區並鄉前是缺口區委書記),也前來參觀,給予了肯定和表揚。若干年後,我到巢湖工作後,張勁松已從廬江縣副縣長、居巢區委副書記升任巢湖市水務局局長,我們在一起時還回憶起來。

但玻璃纖維廠辦的時間不長,就停產關閉了。主要一是沒有資金投入,二是絲拉出來賣不掉,當地也沒有下游客戶。對第一次創業沒有成功,一直深感遺憾。

◆再辦村輪窯廠
辦輪窯廠是在1994年,主要是我和村民兵營長朱寶平(後來擔任社區書記)、出納會計張業斌等一手操辦的,朱堆淩和村會計盧根寶、婦女主任章萍(後來調鎮計生辦)主要負責村裏的日常工作。

為辦村輪窯廠前,我們召開了全體村民組長會議,徵求意見,得到了大家的一致贊同。辦輪窯廠我們是零起步,從選地、征地、修路,到確定修建窯廠的人,事事都得親歷親為。窯廠所在的郭嶺和崗上兩個村民組,通過我們前期做了大量的思想工作,得到了他們的大力支持,使窯廠建設也非常順利。記得建窯廠的師傅是白湖鎮東渡村人,叫柯楊進,跟我是宗家,之前不認識,是別人介紹過來的。

修窯廠那些日子,我和朱寶平幾乎是沒日沒夜堅守在那裏,指揮窯廠建設,協調解決遇到的各種問題。通過幾個月的辛勤努力,大窯已初見雛形,堆場也基本平整。但因缺少資金,制坯車間還沒有建造,制磚設備還沒有採購。於是,我和朱寶平找到當時的信用社主任,那時貸款很難,經過千磨萬磨,才分兩次給村裏貸了兩萬五千元,解了燃眉之急。

哪知天有不測風雲。在建設制坯車間的廠棚時,梁柱突然倒塌,將一名正在幹活的村民腿砸斷。我們首先想到的是救人,便立即將其送到了縣人民醫院,得到了及時的救治。為汲取此起事故教訓,我們多次對施工方召開會議,提出安全要求,確保萬無一失。並要求當時安排在窯廠負責的張益方、朱堆高在現場盯緊施工。自此,窯廠再也沒有發生過安全事故。

建窯廠真的很辛苦,幾個月下來,我和朱寶平幾乎變成了非洲人,身材更是瘦了一大圈。窯廠建成點火投產那一天,看著爐火熊熊燃燒,一車車紅磚完美出窯,那幾個月的辛苦和疲憊,瞬間一掃而光。

◆第二輪土地承包
第二輪土地承包是第一輪土地承包的延續,國家對第二輪土地承包的政策是“大不動,小調整,三十年不變”。那時,經過第一輪土地承包後,農村人口發生了很大的變化,有的人家人口減少,如死亡的,出嫁的,戶口轉移的。而更多的人家是取妻生子,人口增加。人口減少的田地要劃出來,人口增加的田地要劃給他。出田的人家總想把最差的田地邊邊角角劃出來,而進田的人家卻不要那邊邊角角的差地。

這樣矛盾就來了,怎麼辦?村兩委召開多次會議進行研究,最後決定,根據各個村民組的實際,矛盾小的可以小調整,矛盾突出的必須進行大調整。

可是都是鄉里鄉親,有的村民組親戚紮堆,如果不一碗水端平,工作就無法開展下去。記得那時我在全鎮大家都稱我“秀才村長”,平時文質彬彬。據說當時鎮黨委在研究讓我當村長時,鎮黨委副書記李先如堅決反對,他說:我是一名“秀才”,村長應該是個“大老粗”,什麼事都能幹得出,讓我當村長會害了我。但結果還是讓我當了村長。

當時第二輪土地調整矛盾最突出的是六沖和崗上兩個村民組。在村幹部拉皮尺丈量時,有的村民上來阻撓,把皮尺搶走。前面丈量好的田地,剛打下木樁,做好記號,後面就被村民毀了。

見此情況,作為村長,我立即沖到最前面,大聲呵斥道:“今天我看看誰再敢阻撓,誰敢出頭我就抓誰。”我一邊指示其他幾名村幹部繼續丈量,一邊觀察著少數出田村民們的動靜。一名婦女見在丈量她家的田,立即沖上去阻止,我一個健步上去,抓起她的胳膊把她扔到一邊。其他村民見我真動了火,再也不敢上前阻撓。

在另一個村民組丈量出田時,一些村民拿著鐵鍁,一擁而上。我又不顧一切地沖上去,大聲喊道:“今天必須把田分好,膽敢打砸搶的沖我來。”後來,得到了聞訊趕來的鎮長徐尚明等鎮幹部的支持,才解決了這個村民組土地調整問題。

那時候法律還不健全,農村工作完全憑“和風細雨”真的無法做好,所以有時也不得採取一些粗暴的方式。沒有經歷,就根本體會不出來。

◆防汛抗旱的日子
我們村地處丘陵地區,依山傍水,既有圩田,也有山沖,地形比較複雜,易澇易旱。不是汛期要防汛,就是夏秋要抗旱。那些年,幾乎是年年如此。

每年的梅雨季節,西河水位便猛漲。我們村有幾個村民組的農田就在緊挨西河的六聯圩裏,因此我們防汛的重點就是西河大堤和六聯圩的內堤,與當時的缺口村、團結村,共同防守著。

防汛的時候,基本上都是雨季,河埂上都是爛泥巴,穿膠靴走在上面,經常膠靴陷進去拔不出來。所以大多時候,都是挽起褲筒,打著赤腳。

防汛的時候是非常緊張的,必須高度警惕,要帶著值班的村民,日夜在河堤上巡邏,一是防止河水漫堤,二是防止出現河堤滲漏發生“管湧”。一旦發生潰堤,那一望無際的農田就會面臨絕收。所以絲毫懈怠不得,經常組織突擊搶險。

防汛期間,也是天氣最炎熱的時候,濕熱、悶熱令人喘不過氣來。而且,圩區蚊子又特別多,叮人也特別毒,每天身上都被叮得起無數個包。好在那幾年都沒有發生潰堤,雖然防汛很辛苦,但也很值得。

除了防汛,還要抗旱。汛期一過,只要連續二三十天不下雨,大部分村民組的農田就開始乾涸,抗旱又成為了當時的重點工作。

我們村是北低南高,地形落差比較大,從西河提水到最上面的郭嶺、山崗村民組,要經過四級提灌站,管道總長約十幾裏。一級提灌站位於六聯圩小盧院那裏,二級提灌站位於棗樹嘴那裏,其中,塘埂、陳老、桃園幾個村民組在六沖那裏單獨建了一座提灌站。我們村為三級提灌站,位於油坊與泉沖村民組的山坡上,四級提灌站是臨時的,設在郭嶺的山上。

村裏的提灌站沒有專人負責,平時都是閒置的,只有在抗旱的時候才排上用場,由我們村幹部自己負責。由於經常是連續幾天幾夜不停地開機提水,出現電線短路跳閘、電機發熱等情況是常有的事,都靠我們自己解決。

有一年,提灌站的電機被人偷走了,到抗旱的時候,急得我們頭都要“炸”了。情急之下,我們求助於鐘山鐵礦副礦長盧昌春(本村人),才解了燃眉之急。

抗旱的時候,除了負責村提灌站的提水,還要安排村民們沿途值守,防止管道潰堤,以及沿途的村民偷偷放水,因為這些水都是花錢買來的。同時,還要處理抗旱中遇到的各類矛盾糾紛,有的村民搶著放水,有的村民不讓從自家田時放水經過,有的說是自家水放淺了,別人家水留深了……,等等矛盾,都要我們第一時間趕過去處理,每天都奔波在各村民組之間。

想想那時的辛苦,估計現在的人很少能吃得了。

◆興修水利的辛苦
我當村長時,經歷了兩次大的水利興修任務,都是全鎮統一安排的。一次是黃陂湖圍湖建漁場,一次是失曹河清淤治理。那時沒有機械化,完全靠人工,肩挑手挖。

興修水利基本都在秋收秋種之後的農閒時候,從初冬,一直幹到隆冬,有時下著雪,結著冰,還在進行之中。手凍得開裂了,臉上更是被北風吹得像刀割的疼痛。

黃陂湖圍湖工程好像是在1995年,我們村分在最東北角,對面是竹林村的竹林嘴,因此我們把村指揮部設在了竹林嘴秦勁松家(他是我的高中同學,合肥工業大學畢業後,在合肥工作)。

失曹河治理工程是在1997年,我們村分在曹河村吳老村民組花園橋那裏,我們把指揮部設在了吳老村朱喆父親家(朱喆當時是楊泗小學校長)。

興修水利主要是挑土方,按人口和田畝分攤,除現役軍人、民辦教師等可以免除任務外,其他人員一律平均分攤土方任務。村裏直接把土方劃到各村民小組,村民小組隨後根據土方任務大小,土方量大時直接劃分到每家每戶,土方量少或者面積狹小時就自願組合,分成若干個小組。

興修水利期間,村民們基本上是早出晚歸,可謂是披星戴月,非常辛苦的。特別在黃陂湖挑堤時,都是蘆葦蕩、爛泥巴,鐵鍁挖下去黏鐵鍁,糞箕挑著黏糞箕,還要一擔擔地堆上去,一步一步爬上去,一場興修結束,基本上都是肩上磨破了幾層皮,手掌起了幾層繭。

那兩次興修水利都是我帶隊,每天和幾名村幹部駐紮在工地現場,隨時處理遇到的各種問題,協調周邊關係,調解村民相互之間劃界的矛盾。幾乎是腳步沒有一刻停下,幾天下來,腿酸痛得不想動彈,嗓子都沙啞了,但仍然要堅持到整個興修結束。

每次興修水利,村裏都會安排慰問一次。一般是殺幾頭豬,把豬肉分給各村民組,給村民們加餐,以犒勞他們興修水利的辛苦。

歲月匆匆,一晃三十多年過去了。當村長那幾年,雖然得罪了不少人,但我以自己的為人,以身作則,對人對事公平公正,受到了村民們的一致褒獎。很多年過去之後,仍然有不少村民對我還有較高的評價。

當然,在我當村長期間,所做的事情遠遠不止這些,雖苦猶甜,雖累亦樂。得到了鍛煉,經受了磨煉,對我後來的成長起到了很大的幫助。

離開家鄉幾十年了,我一直深愛著那片土地,深愛著那個村,深愛著那些純樸的村民們。

圖:1994年村两委班子合影,前排中间为作者。(圖:作者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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