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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5-09-17 | 台灣好報

母親的自製月餅/賀源

母親的自製月餅/賀源

賀源

中秋將至,街上早已擺滿了各色月餅,廣式的、蘇式的,豆沙的、蛋黃的,琳琅滿目。然而在我心中,任何精美的月餅都比不上母親親手做的那一種。

母親做月餅,是從八月十四開始的。這一日,她必起個大早,往集市去選購材料。花生要粒大飽滿的,芝麻要黑亮如漆,麵粉要最細最白的。她挑選時極認真,每一樣都要捏一捏、聞一聞,仿佛能從這些食材中嗅到月亮的氣息。

製作月餅的麵團最為關鍵。母親將豬油慢慢揉進麵粉裏,那動作輕柔得像是在撫摸嬰兒的臉頰。她的手掌寬厚,指節因常年勞作而略顯粗大,可揉起面來卻異常靈巧。麵粉在她指間飛舞,如雪花般潔白。我常蹲在一旁看,看陽光從廚房的窗戶斜射進來,照在母親沁出汗珠的額頭上,照在那團漸漸光滑柔軟的麵團上。

“揉面要用心,”母親一邊忙活一邊說,“你心裏想著團圓,面就揉得圓;心裏若是散漫,面也就散了。”那時我尚年幼,不懂這話的深意,如今回想,母親是將整個家的團圓心願都揉進了那麵團裏。

餡料的準備更見功夫。炒熟的花生要去皮,放在石臼裏搗碎。母親握著石杵,有節奏地撞擊著,發出咚咚的聲響,那聲音穿過歲月的長廊,至今仍在我耳邊迴響。花生碎、白糖、芝麻、橘皮絲和熬化的豬油拌在一起,散發出難以抗拒的香氣,惹得我和妹妹像兩只饞貓似的在廚房門口打轉。

母親總會捏一小團餡料塞進我們嘴裏,那滋味甜而不膩,香而不濁,在口中化開時,仿佛整個秋天的豐收都在舌尖上跳舞。

包月餅是技術活。取一團面,在掌心按成小碗狀,舀一勺餡料放進去,慢慢收口,不能有一絲縫隙。母親的動作行雲流水,一個個月餅胚在她手中誕生,圓潤如天上滿月。最後用模具壓出花紋,有的印著桂花,有的印著玉兔,精巧別致。

烤月餅時的廚房是最溫暖的。煤爐吐著藍色的火苗,鐵盤上的月餅漸漸變得金黃,香氣從鍋蓋的縫隙中鑽出來,彌漫了整個屋子。我和妹妹坐立不安,每隔一會兒就要問:“好了嗎?好了嗎?”母親卻總是不急不躁:“好東西急不得,要慢慢等。”

終於等到月餅出爐,金黃飽滿,冒著熱氣,表面的花紋清晰可見,猶如雕琢過的藝術品。但我們還不能立刻吃上——母親要將第一爐月餅供奉在祖先牌位前,第二爐送給鄰居嘗鮮,第三爐才輪到自家孩子。

等待的過程漫長而煎熬,但那口期盼已久的月餅入口的瞬間,所有的等待都值得了。外皮酥脆,內餡香甜,咀嚼時花生和芝麻在齒間迸發出濃郁的香氣。我們吃得滿嘴是屑,母親坐在一旁看著,眼裏盛滿了月光般的溫柔。

如今超市裏的月餅琳琅滿目,包裝精美,口味繁多。我也嘗過不少名店出品,卻總覺得少了些什麼。去年中秋,七十歲的母親又親手做了月餅寄來。我打開包裹,月餅的形狀已不如記憶中那般規整,有些甚至露出了餡料。但一口咬下去,那熟悉的味道瞬間將我拉回童年的廚房。

母親做的月餅裏,藏著的是她手掌的溫度,是揉進麵團裏的時光,是一家人圍坐在一起的歡聲笑語,是無論走到哪里都忘不了的家的味道。

月亮又快要圓了。我想,該回家去,跟著母親再學一次怎麼做月餅。不僅是為了那口難忘的滋味,更是為了將這份手藝、這份情意接過來,傳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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