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家論壇》吳崑玉／難道從政的初心就是貪？

[NOWnews今日新聞] 高虹安案一審判決她犯貪污治罪條例，刑期七年四月。判決出籠至今數日，白粉們有的喊冤，有的崩潰，蔥粉們暫時消音。藍營也有律師與大人努力幫高辯護，一邊說她是「大水庫」理論，一下說她弄來的錢有兩個口袋，A袋B袋不一樣，說得像她穿了多口袋工裝褲。到底是大水庫還是工裝褲？恐怕連自己人都聽不懂，這樣硬凹硬挺自己人，是要告訴大家，你也是同樣的人嗎？

先不講難解的法律。此案最根本的爭點是:老闆可以如此剝削助理的應得薪資嗎？其次，「公款法用」，助理費這個課目的錢，可以隨意挪用於其他項目嗎？虛報浮報薪資，是可以容許的行為嗎？這兩個爭點弄清楚，還有什麼好辯的呢？

政治人物們的辯解，多出自政治視角或黨派視角，自己人就挺，不是自己人就打。什麼叫「挺」？照某次城鄉所課堂學生投票出來的最佳解釋，台語中的「挺」，就等於「盲目的支持」。意思跟「為兄弟兩肋插刀」差不多。這樣立場，不叫黨派，而叫幫派。不論法律或道德，一個人的行為是有其邊界的，當他逾越了邊界，就該受到譴責或懲罰，這是所有政治裁決的基礎，我們俗稱「是非」。錯了就該認罪，觸法就該受到懲罰，失去了這些準繩，就不配稱為政黨，滾回鄉下去玩你的8+9，用刀劍拳腳來決定你自己定義的是非邊界。

如果從助理與政治幕僚視角來看，此事另有一番滋味。不論議會或立法院，助理多半是苦哈哈的，上班工時制，下班責任制。委員大人們決議要通宵審法案，助理們得陪著審。委員有地方行程，助理要陪同紀錄、安排、前導、或會勘。委員要選舉，助理們更是得犧牲晚間休息或假日休假，大家放颱風假，助理們卻得忙著勘災。幾乎每個立委助理，身上都揹了幾千小時的加班時數。立院助理們私下戲稱，勞基法是立委助理們一字一句的磨出來通過的，但立委助理們從來不適用勞基法所有規定，不管你是一例一休還是週休二日。立院法定的加班費，從來都是用「喬」的。報出去，領下來，再自行分配，因為所有人都不夠抵補真實的加班時數。的確也有不少辦公室報加班費來充當辦公費，但那是因為辦公費實在不夠用，而立委大人有時也會拿自己的薪資來填辦公室的支出，或者逢年過節發個紅包，以填補助理們空虛的口袋。

高虹安說，她原本是想將停職期間領的半薪捐助公益的，但現在這條錢也沒了。不要假裝善人做好事了。真想做好事，就從助理薪資開始調高起。報七萬給七萬，報六萬給六萬，成天陪委員行程而不能休假的，加班費給他報好報滿，這就是最好最起碼的公益。人家是來幫你賣命打工的，結果你要他做台積電工程師的賣肝工作，卻只願意給他小公司行政的薪水，捐出來的公積金，還要用於你的私人支出，大家聚個餐都可能無法報銷。請問，這不是慣老闆，爛老闆，什麼才叫慣老闆？請問現在還在幫她辯解的人，你們是認為這種爛老闆，應該是社會或職場的常態嗎？那你們為什麼不去這種爛老闆的企業底下，甘心情願的做牛做馬呢？

其次，助理費就是助理費，就是法定由國家發給助理的薪水，不是給立委老闆的私帳。虛報人頭，浮報薪資，就是違法搞錢，罪無可逭。國軍為什麼有補給證制度，就是因為以往有太多軍官吃空缺，1949年來台號稱80萬大軍，發完補給證後剩55萬，這種軍隊焉能不敗？立法院為什麼要由國家發薪資直入助理帳戶？就是因為過往有太多立委虛報助理費，把立委助理當成廉價勞工。如果現在有中高級軍官，可以巧立名目，叫官兵回捐薪資成立公積金，如此才能餐餐有雞腿，那鐵定被立委揭發弊案。那麼立委幹同樣的事，為什麼不是弊案？憑什麼不叫貪污？

不論於公於私，回捐助理費一事，既不合理，也不合法，實在不知藍白陣營這些人要狡辯什麼？難道是，你們覺得老闆剝削員工薪資，壓榨工作時數，是理所當然的嗎？你們覺得公家的預算，劃了扣打放在那邊，不用白不用，想方設法撈出來，再轉一手放進小金庫為我所用，這才叫聰明？才叫老闆？才能顯我老大威風？才讓我當立委當得爽快嗎？你們每天心裡唱的，就是陳小雲那首「錢是公家A，福氣A人用卡多」嗎？A公家的錢，連小助理的薪水也不放過，就是你們從政的初衷嗎？

說穿了，這種心態，就是一種階級意識，就是一種貨真價實的剝削，一種挖公家的礦，榨下級的血汗，上沖下洗填滿自己口袋的階級壓榨。說實話，這些大人去做生意、炒地皮，包工程，只要不違法，不偷工減料，都比貪污助理費，浮報助理費，要求回捐公積金再拿去私用，更可以爭論或容忍。因為前者還需要點資金與本事，後者卻純粹是欺壓弱者，榨乾相信你，為你賣命的人。現在還在為高爭辯的人，你們是認同這樣的態度、這樣的行為、這樣的階級意識嗎？你們真覺得自己當上了立委，就比別人高一個頭，欺壓榨取比你弱勢的人，是應該的嗎？

當你們還在為高虹安爭辯的時候，處處為她或同樣貪助理費的人迴護的時候，其實你們已經把自己歸類成了和她一樣的人。這不是小草小蔥或藍粉綠粉的問題，而是一種大人們怎麼對待下級？強者如何對待弱者？老闆怎麼對待員工？的根本價值與態度問題。當你站在高虹安那一邊，就不要再跟我講什麼提高年輕人薪資，年輕人買不起房子，因為他們的薪資就是被你們這些慣老闆給剝削掉了，你們可以住回建築那種豪宅，為什麼就沒想過，幫那些幫你打天下的助理們，跟建商要幾間「口建築」來安身立命？你們不要再喊什麼捐助公益，什麼「身在公門好修行」，因為你連你們家助理們的薪水都要剝削，真有仁慈之心，不是該推己及人，從自家幸福企業做起嗎？你自己手邊就可以做到的事都不願意做，甚至反其道而行，你還講什麼慈善公益？

沒關係，藍白就再爭辯、再迴護嘛！大家都在點名做記號，看那個人？那個黨？是那個現在還在為階級壓榨行為辯護的人？沒關係，我們看著你，我們記得你了。

●作者：吳崑玉／專欄作家、前親民黨文宣部副主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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