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家論壇》吳崑玉／權力是最好的春藥

[NOWnews今日新聞] 「權力是最好的春藥！」這是季辛吉的名言。1972年他帶尼克森訪陸見毛澤東，毛笑著對季辛吉說:「聽說你有很多女朋友？」季辛吉比著一個小罐子的手勢回了毛這句話。

毛會這麼說也是有原因的，1971年，就前一年，季辛吉帶著當時的主播女友去巴基斯坦度假，倆人一進飯店就三天不出來，外頭守候的媒體均在讚嘆季辛吉真是好體力。其實老季一進飯店，就趴在車子後座直奔機場，飛北京跟周恩來喬好了尼克森訪陸細節，然後又火速回巴，如此這般的進了飯店，再若無其事的向眾人展示他的滿面春風。季辛吉當時單身，於是拿自己的風流韻事打掩護，成功的執行了一次秘密外交任務。

季辛吉很好色，但人家好色得還頗有分寸，還能拿風流來當外交工具，這可以說是歐美外交界的傳統。但咱們這邊政治人物們鬧出的出軌緋聞或性騷醜聞，多半就屬下流一級了。藉權勢利誘，或吃人豆腐，比嫖妓還低級，嫖娼起碼還算你情我願，銀貨兩訖。魯迅曾寫過:「一見短袖子，立刻想到白臂膊，立刻想到全裸體，立刻想到生殖器，立刻想到性交，立刻想到雜交，立刻想到私生子。中國人的想像惟在這一層能夠如此躍進。」權勢人物會如此囂張，肆意碰觸女性肢體，其實不但是在思想上大躍進，也是在行為上太任性，而允許他們出現如此行為的要素，就是「權力」。

「權力」是很迷人的東西，因為它可以弄到金錢買不到的東西，使它如此強大的原因，在於「支配」。「權力」在政治學中的運作性定義是:「如果A可以叫B去做原本不願意做的事，便稱A對B有權力。」所以，權力的迷人之處，便在於其「強制性」。照韋伯的說法，人類社會中，權力無所不在，他稱之為「支配(Herrschaft)」。Herrschaft是一個德語詞，原意指的是貴族、領主，對其農奴的控制或統治。韋伯歸納「支配」有三種典型:傳統的、法理的、魅力的(Charisma)，最後一種是古今中外草根民粹領袖常見的特質，不論毛澤東、希特勒、川普、或柯文哲，都有某種自帶能量的吸引力，能抓住一批人全心信奉他。對，這種信奉很像宗教，但韋伯會用克瑞斯瑪(Charisma)這個字，本就借用了「基督(Christ)」的字根，意思是這種人是帶點神性的。所以，大家也不必痛罵小草們為何如此迷戀阿北？政治行為走到底，其實就是一種類宗教行為。

問題是，權勢者自己是怎麼看待自己的權力地位的？大家不要以為政治人物很爽，其實政治領袖不是人幹的。一天要跑十幾個行程，要處理幾十條決策，要握幾百雙手，還要搞定幾千萬的金流。據說阿扁每天行程只要少於16個，就會開始罵人。選舉時的金流進出，都是以百萬為單位的，熱戰時一顆一百尺舞台喊價喊到一百萬，否則叫不到，也是常有的事。政治領袖要燒腦，求爺爺告奶奶，到處認乾爹乾媽，想辦法把錢生出來。政治人物動一下，就有幾百雙眼睛在盯著他，外頭還有幾十粒鏡頭在等著他犯錯，政敵們搓著雙手整日扒糞，想抓到他的小辮子。李多慧被跟騷嚇到大哭，但她的遭遇卻是政治人物們的日常。這些壓力，不是咱們這些凡夫俗子，領薪水的打工仔所可想像的。

正常人聽到未來要面對這種生活，恐怕就退縮了，會勇往直前，不斷爭取更高的權力地位，一定有他的企圖，或別的地方找不到的甜頭。講白點，沒有人天生是個餐風飲露追求更高境界的修行者，多數人天生就是個經濟動物，更多的勞動換取更高的報酬，至少在經濟上收支平衡，機會成本算完有盈餘，是投身進入一個行業最起碼的要求。成本打平，生活無虞後，才有力氣去追求自我理想的實現，這是馬斯洛需求階層論的基本原理。所以，政治人物去四方求財來彌平選舉支出，我一點都不會意外或鄙視，只要合法便可。問題是，如果求財過頭，裝修費可以連要十次，或把不一定能實現的職位當成釣餌，那就很卑鄙了。問題還不止是對這種騙子行為的道德批判，更該問的是，他要這麼多錢幹什麼？

講白點，很多大老闆和政治人物愛去戰酒店，一是為了紓解壓力，但更紓壓的是消化金錢。人有了錢，第一個滿足和犒賞自己的是吃，第二是穿，第三是住，所以買豪宅，第四是行，所以換名車。育樂就難說了，最簡單的是喝酒，因為可以麻醉自己。再來就是色，大頭使用過度，小頭也不能閒著。不要以為貴婦只會逛街買包喝喝下午茶，台北有些「鴨店」是專做貴婦的，武則天當了皇上，慈禧太后頂天上位後，也是要養一窩男寵、面首的。更有錢的人，煩惱的是錢怎麼花不完？於是有人愛跑賭場，一梭哈上百萬，輸光換開心。經濟學家愛講「財富向下滲透」理論，說有錢人有錢後會投資，窮人拿到錢只會消費，其實不一定正確。就東方社會而言，錢來得太快的暴發戶有了更多錢，只會促進不正常的消費，而不是投資做更大的事業。

換句話說，東方社會的帝王思想深植人心，有錢人有錢又有權之後，最先想到的多半不是福國利民，或增加自家員工的福利，而是先建立起一個自己的皇宮與王廷。王廷是外朝，需要一群奴才每天三呼萬歲，受我支配，幫我辦事，尤其是髒事。更重要的是後宮，三宮六院七十二妃，所以身邊圍著美女數小於81個，便不像個帝王，這個「朕」做得有點委屈，要是少於72個，那比升天的恐怖份子還不如。結果，上半身大頭弄錢，帶動了下半身小頭竄動，如果這一生奮戰努力，只是為了做更多事，讓更多人活得更好，或養活更多人，豈不是都在「為他人做嫁衣」？自己沒有滿足慾望，那這一生所為何來？

所以，不論民主或獨裁社會，那些羨慕獨裁者，稱讚獨裁者的領導人物，其實心底是想讓自己變成另一個獨裁者的。他並不是真正真心喜歡獨裁，他們喜歡的是帝王宮廷那種奢華靡爛的生活，以及號令天下，莫敢不從的支配權力。有個性的美女不見得會屈服於金錢，卻可以用權勢勾引，或權勢壓迫，使其屈服，有才氣、有個性的部屬也是。所以，權力雖然是最好的春藥，卻總是先讓權勢者自己服用，還沒春到別人，先春到了自己腦門，久而久之，腦幹下方就長出了兩條虫，讓自己以為自己天縱英明，帥氣無敵，橫行天下，無人可管，春天的兩條虫，讓這些權勢人物，愈搞愈大膽，於是開始犯「蠢」。

春藥服多了會怎樣呢？傳說明朝宰相張居正，所愛無他，色字而已，晚年力不從心，愛吃「海狗鞭」壯陽，結果虛火過旺，全身龜裂而亡。金瓶梅裡的西門慶，最後也因縱慾過度，在與潘金蓮雲雨之時，做到精盡人亡，血水盡出，昏迷過去。這些都是個警訊啊！那個人昏迷在權力場中？那個黨虛火過旺，口氣惡臭，行將全身龜裂而亡？大家可以自行連連看。

這個世界的心靈雞湯，總是鼓勵人們積極進取，爭鋒奪冠。但深入想想，有時候，順天應人，順其自然，不是活得更舒服嗎？「上善若水，水善利萬物而不爭」，「夫唯不爭，故天下莫能與之爭」，老子說的，那個愛唸金剛經的，第41本書看看老子，也許會有些啟發。

●作者：吳崑玉／專欄作家、前親民黨文宣部副主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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