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1把傘纏訟1年半！婦人無罪確定 高院痛批檢警違比例原則

一名旅居國外30餘年的陳姓婦人到台北市中山區公所洽公，卻因一把米其林輪胎牌大傘失竊案，被檢警認定為竊賊而遭起訴。歷經1年半纏訟，台灣高等法院駁回檢方上訴，判決陳婦無罪確定。不過在判決書中，高院罕見加上近2500字的「附論」，痛批檢警追訴作為違反比例原則，質疑檢察官如「例行公事」般上訴。

案件起因於李姓男子到中山區公所辦事，離開時發現放在傘桶內、價值1500元的米其林輪胎牌藍色大傘不見，隨即報警處理。台北市警建國派出所調閱監視器後，發現一名「短髮齊肩」婦女曾到敬老櫃台諮詢，警方進一步調取當時段申辦敬老卡的4名女性檔案照，認為陳婦無論體型、臉型或髮型都與竊賊「有點像」，因而認定她涉案，陳婦雖百般喊冤，仍遭台北地檢署依竊盜罪起訴。

台北地方法院審理時，陳婦委託鄭姓律師出庭辯護。法院認為，監視器擷取的畫面不是解析度不足，就是只拍到背影，真正竊賊的臉部影像模糊，根本無法確定是陳婦。法官也質疑，警方雖掌握竊賊曾到敬老櫃台詢問，但不代表對方真的有申辦敬老卡，且警方調出的檔案照片，還是陳婦較年輕時的照片，與案發時外型有出入，這些跡證不足以證明陳婦涉案。

陳婦也提出手機紀錄及社會局列印資料的時間點，證明自己在竊賊偷傘的同時，本人應該還在區公所內。陳婦透過律師表示，自己長期旅居國外，當天前往中山區公所辦理業務後，可能誤認座位旁的雨傘，是從父母家中帶出的雨傘而帶走，對此深感懊惱，願意依法賠償並致歉，懇請檢方為不起訴或緩起訴處分，一審法官根據種種跡證認為，無法形成有罪心證，因此判她無罪。

但檢方不服判決提起上訴，向高院主張警方先比對竊賊穿著，才參考申辦敬老卡的4名女子照片，進而推定出陳婦就是拿傘的人，檢察官認為一審未盡充分調查義務，法院有必要調取另外3名申辦敬老卡女性的相片進行比對。

高院合議庭認為，依照現存監視器等證據，已無法確認竊賊的面容特徵、身形或身高，沒有必要再調取其他人相片比對。合議庭也發現，陳婦當天曾領取戶籍謄本，謄本列印時間點，在偷傘時間點的3分鐘後，可見傘被偷時，陳婦應該不在場。

高院合議庭在判決書中罕見加上「附論」，批評檢警在行使追訴犯罪權限時違反比例原則。合議庭指出，憲法是規範國家與人民權利義務關係的根本大法，拘束國家一切類型的公權力行使，當然包括檢察官在內。檢察官行使職權，既然受憲法基本權利限制，就應避免違反比例原則要求，這不僅包括發動或執行強制處分應遵守比例原則，在行使追訴裁量權限時亦應「禁止過當」。

合議庭強調，檢察官應體認到「實現正義是需要成本的」，引用經濟學者熊秉元的話：「對公平正義的追求，也必須考慮背後所付出的資源，而司法女神的長臂，顯然也只環抱有限的空間」。合議庭認為，民眾遺失一把傘，就一般生活經驗來看，拿傘者可能有不法意圖，但也可能是誤認是自己的傘，依照德國實務經驗，以50歐元作為開啟追訴與否的標準，檢警是否有必要為了一把雨傘開啟調查程序，或是在取傘者未必有犯罪意圖的情況下，開啟偵查，已有疑義。

高院指出，警方受理報案第一時間，調取區公所監視器釐清竊賊樣貌，符合比例原則；但警方調閱該時段敬老窗口所有申請民眾的個資，並將陳婦以外的民眾個資，一併附於偵查卷宗內的偵查作為，已經違反「過當禁止」原則。合議庭批評，檢察官在沒有證據可證明陳婦主觀上確有不法所有意圖的情況下，仍提起公訴，待一審調查釐清確認，陳婦不可能為本案竊盜犯嫌後，一審公訴檢察官「猶如例行公事般」提起上訴，誠屬可議。

合議庭更痛批，檢警在本案的追訴行為，不僅違反比例原則，損及無辜民眾對於個人資料的保護，且讓陳婦必須從偵查、一審與二審，不斷委任律師為自己辯護、自證清白,無端耗費數十、近百倍於該把雨傘價格的律師費用。高院嚴肅指出，檢察官應勇於承擔並善用法律賦予的裁量權限，該職權不起訴或緩起訴時，就應積極作為，不應上訴時就不該上訴，以維護人權、節約訴訟資源並確保司法公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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