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峰的第一場雪／胡正彬

胡正彬

劉峰是土生土長的嶺南人，廣州生，廣州長，廣州念的大學，照理，畢業後是應該留在廣州工作的，劉峰卻落戶了鄭州。

同事們都很納悶：現在都孔雀東南飛了，你怎麼成了逆行者？

劉峰笑著說：我喜歡雪啊！

同事們更納悶：喜歡雪你去東北啊！我們這也好多年沒下過一場像樣的雪了。

劉峰一縮脖子，很誇張地說：那裏太冷了。

其實劉峰是為了愛情，劉峰的媳婦是鄭州的。

劉峰一般是早晨七點鐘起床。

今天例外，六點鐘，媳婦就尖叫起來：劉峰，趕緊起來，下大雪了。

劉峰不相信，昨天劉峰看了天氣預報，說是可能有小雪。

蒙頭繼續睡。

媳婦一把掀掉劉峰的被子，拉開窗簾：你看，是不是下大雪了！

劉峰一看，可不是嘛，鵝毛大雪正滿天飛揚著。

這是劉峰生命裏見到的第一場大雪，能不高興嗎？一個鯉魚打挺站了起來，穿上衣服就要出門。

媳婦趕緊拉住劉峰：還沒吃飯哩。

劉峰說：來不及了。

抓起兩根油條就走了。

媳婦又拎著一頂“火車頭”毛帽攆了出來！說：這是我爸爸當年去東北出差買的，沒捨得扔，特意交代送給你，說你是南方人，怕冷。

劉峰哈哈大笑：都什麼年月了，誰還戴這玩意兒，光頭強們的都不戴帽子了，我要是戴上這玩意，人家會說我腎虛的。

媳婦說：聽話，戴上帽子，下班回來我給你一個驚喜。

媳婦也是一番好意，那就先領了。

劉峰接上毛帽，沖進風雪裏。

毛帽還是沒戴，夾在腋窩下。

整個上午，劉峰坐在電腦前，卻什麼都沒幹，瞪著眼看了一上午雪。

太激動了，沒法安心工作。

下班時間一到，劉峰第一個沖出辦公室，跟隨後趕來的一幫年輕人打起雪仗來。

午飯都顧不上吃。

打雪仗，劉峰也沒經驗，挨了不少雪團子，脖子裏也被幹進去好幾個雪團，幹雪團立即你變成了水，順著脊樑溝往下流，拔涼拔涼的，雖然不舒服，那也是暫時的，打起雪仗來，轉眼就忘了。

劉峰雖然是生手，也沒吃大虧，還親手用雪團砸翻了兩個小嫂子，事後小嫂子們均不承認是被劉峰雪團打翻的，分明是自己滑倒的，並且說像劉峰這種連飯團都拿不起來的男人，怎麼能砸倒自己哩，真是笑話！

劉峰也不爭論，隨便她們怎麼說，自己高興就行了，女人們都這樣，煮熟的鴨子嘴還是硬的。

下班推開家門，劉峰遇到了一個更大的驚喜：桌上放著一瓶劍南春，還有一只燒雞，外加兩個下酒菜。

媳婦還在廚房裏忙活。大聲對劉峰說：要是餓了，你就先吃著，我還要做兩個菜。

中午沒吃飯，又加上打雪仗用力過猛，劉峰實在太餓了，連手都沒洗，左手一只雞，右手一瓶酒，左一口右一口，媳婦菜還沒做完，燒雞就只剩下了一副骨頭架子，酒也被幹掉了大半瓶。

劉峰醉倒了。

媳婦說：喝多了趕緊上床睡吧！

劉峰醉眼朦朧地說：今晚狀態不好，我不拍床戲，導演來了我也不拍，製片人來了我也不拍。

媳婦笑了，說：上炕你都費勁，還拍什麼床戲，趕緊睡覺吧！

就幫劉峰脫了衣服，伺候著他上了床。

剛躺下，劉峰又爬起來了，說：還沒洗澡，不洗澡怎麼能睡覺哩，不要以為我喝醉了，你就應付我，喝醉了我也是講究人，趕緊給我放水，我要泡澡。

媳婦說：好吧，喝醉了你就是爺了，等你醒酒了，我再料理你。

趕緊放水，說：泡泡也好，出身汗就醒酒了。

剛走到浴缸旁，劉峰雙腿一軟，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劉峰很生氣：誰扔的西瓜皮，妄想謀害老夫。

媳婦說：沒人想害你，是你大師兄扔的西瓜皮。

劉峰左右環顧，說：不對，大師兄去王母娘娘那兒開蟠桃會了，這裏只有你，你要對你的行為負責，你要給我道歉。

媳婦說：我們全家就指望你掙錢養活，我怎麼會害你呢？

劉峰很執拗，說：你要不道歉，我就把這一池子洗澡水都喝了，咱們倆誰也別想洗澡了。

媳婦說：千萬別喝，我道歉。

一邊道歉，一邊把劉峰扶進水池子。

劉峰一躺進池子，就睡著了，呼嚕震天，怎麼都叫不醒。

這可壞了，扶不出來了。

媳婦只好搬來板凳，在池邊賠著他。

不陪也不行啊！還要不停地換水，水涼了會凍壞他的，更害怕他一不小心滑了下去，給淹死了。

天一亮，劉峰醒了，大叫 ：好舒服好暖和。

再一看，很納悶：我怎麼睡在這裏了？

媳婦很生氣，說：裝，你就裝吧，要不是你昨天生日，我才不伺候你哩。

什麼？昨天是我的生日，我怎麼就忘了哩？

細細想想，還真是。

都怪這場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