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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01-20 | 台灣好報

賣春聯/鄭江泉

鄭江泉

這是個暖冬,陽光慷慨地流瀉下來,日子在溫和的氛圍中被一點點地融化。猛不丁,臘月已躥到了眼皮子底下,年的絢麗和溫馨不知何時已寫滿了村裏老少爺們的臉龐。吃罷臘八粥,剛打了聲飽嗝,鄉村街市的寧靜已被沸騰的喧鬧聲脹破。昔日寬闊空曠的街衢已被熙熙攘攘的人影撐到了極限。攤連著攤,鋪挨著鋪,前肩疊著後背,就連那高亢的吆喝聲也似乎被串成了糖葫蘆串兒,在人們的耳朵裏一嘟嚕一嘟嚕地迴響,那無拘無束的老腔真還有一種粗狂憨厚的西府韻味。臘月到了,年味就像農舍邊的炊煙,在村裏村外、大街小巷濃濃地嫋嫋地彌漫開來。

“走!賣春聯去。”我駕著三輪摩托車,拉著幾箱從網上淘來的印刷品春聯,與女兒一起興沖沖地擠進了喧騰的街市。草碧鎮雖不算大,但因為西與隴縣毗鄰,南鄰水溝鎮,北邊轄上店,東連寇家河,寶平公路穿境而過,寶漢高速公路的出口又與街市相接,客流量大,逢年過節,人潮如湧,把個彈丸之地塞得水泄不通。

我在南北走向的市場上好不容易找了一處空地,栽上兩根竹竿,系上尼龍繩子,又在兩根竹竿間掛上擋風的布簾子。然後踩著凳子將一副副鮮紅精美的印刷品春聯按照長短大小不同規格有次序地懸掛起來,然後架起鋼絲床,在地上鋪開彩條布,將箱子裏的春聯整齊地碼起來,將門神、財神、灶神、土神等民俗畫,以及福字帖、金童玉女帖、窗花帖、多彩門須溜小心翼翼地擺放好。

正在忙著,有幾位顧客前來選購春聯,我領著他們一一觀看了懸掛的樣品,又幫他們認真挑選了稱心的春聯詞。一位有點駝背的老者背著半袋子年貨蹣跚著過來,他說,自己不認字,讓我逐個念給他聽。我接過老者的年貨擱在攤位旁,遞給老者一只方凳,讓他坐穩當了,然後認真地給老人家讀起春聯來。老者眯縫著雙眼,邊聽邊點點頭。我看著老者飽經滄桑的身軀,心想老人家來點錢不容易,就幫他選了幾副1.3米的小春聯,並畢恭畢敬地送到他面前。老人家搖了搖頭,指著那副4米魚頭金字浮雕工藝春聯說:“就要那副春聯了。”我問要幾副,老人用右手指示意要六副。怎麼買那麼多大春聯,一般人大門的門樓上貼大春聯,院子裏的屋門上貼小春聯。老人似乎看出了我的疑問,樂呵呵地告訴我,今年托國家的福,給他們村實施了異地搬遷,將他們從偏僻的大山旮旯裏搬到了鎮上,並蓋起了瓷磚砌面的二層小洋樓,新屋寬敞明亮,大門的門樓上琉璃瓦飛簷翹角,氣派紮咧。他要給大門的門樓上和院子裏的房間都貼上醒目的金子大紅春聯,揚一下咱莊戶人的喜氣。聽老人這麼說,我也來了興致,又認真地重新挑選了一番,建議他院子內的屋門上貼3米春聯,大門門樓上貼4米春聯。在確定大門門樓的春聯時,頗費一番周折,我幫他選的招財納福之類的春聯老人都不滿意,最後當我不經意間讀到一副春聯時,老人欣喜地說:“就這副了!”我再細細地讀了一遍:

勤勞門第春常在,和睦人家福自來。橫批:家和業興

老人的真誠感動了我,我贈送給他兩套金字浮雕工藝福字,讓身旁的女兒替他包好。老人付過錢後,背著年貨漸行漸遠。

這時,攤位旁的顧客又多起來,將前方的通道都堵塞了。我幫顧客選春聯,女兒裝貨收款,兩人忙得應接不暇。一些人等不及了,自己在攤子上挑選好春聯,卻付不上款,不斷催促我們:“快一點嘛!”。無奈,我急忙打電話把妻子和兒子也招呼過來幫忙。

今年的臘月賽過春天,陽光暖融融的,風兒輕柔柔的,一些愛美的年青女性早已換上了靚麗的春裝。暖暖的臘月將辛苦了一載的農人都拽下了炕頭,於是趕年集的人似乎比往年多出好幾倍,我們的春聯也賣得風生水起。看看周圍賣春聯的攤位,更是一派紅火景象。賣春聯的人臉上洋溢著紅潤的喜氣,買春聯的也是一副樂淘淘的模樣。吟誦春聯聲、說笑聲、噓寒問暖聲、行人的謙讓聲、小販的吆喝聲、燃放的爆竹聲、過往車輛的汽笛聲,以及賣碟片的音箱裏流瀉出來的美妙歌曲聲,在街市裏碰撞回蕩,經久不息。

我趁著閒暇,忙中偷閒地打量了一眼春聯市場,呀!一條街全掛滿了紅豔豔的印刷品春聯,手寫春聯已寥寥無幾。地面上到處都鋪滿了年畫、門神、財神、灶神、福字以及窗花。懸掛著的春聯在微風中輕輕搖曳,像閃爍的赤紅火苗,像仙女飄逸的水袖,像奧地利維也納迎風招展的萬國旗。一副春聯是兩行吉祥喜慶的詩,一條長街的春聯是一個詩的海洋,詩的宇宙。黑字金邊醒目莊重,鎏金浮雕金貴大氣,魚頭春聯吉慶有餘,植絨春聯雍容華貴,牡丹花邊堂皇富麗,而新興的夜光春聯更是彰顯著新潮科技。

春聯是春節的符號,是新年的標籤。在鄉下,如果那家不貼春聯,就不意味著過年。一些有老人去世的農家,三年內不貼春聯,以示對老人的哀悼和懷念。也有按耐不住的,用藍紙黑墨寫上哀悼老者的對聯張貼起來,以示在哀痛中低調過年。平常人家,貼春聯是一件大事。門框兩邊潔白的瓷磚牆面上貼上3米、4米甚至5米長的巨幅鮮紅春聯,紅的像火,白的如雪,紅白分明,在加上鎏金大字和豪邁詩句的渲染,院子裏頓時有了生機,有了捂也捂不住的喜慶富貴之氣。有了春聯,年的嶄新符號就標注在大門門樓上和新屋的門框上。煙囪裏嫋嫋的炊煙就一路順風,廚房裏的肉香就飄滿整個院子,一家人的歡聲笑語就淹沒整個屋子。而全村人都貼上春聯,吉祥和喜慶就寫滿整個村子,一個遠古的村落就會浸泡在濃濃的年味中,醉成一幅美妙絕倫的經典民俗畫。

“老鄭,幫我娃他舅家選幾副春聯。”鄰村的虎子圍在我的春聯攤邊。我經過詢問,才知道虎子娃他舅全家去廣州打工已五年多了。五年來,他們都未回家過年。但每年都要打長途電話讓姐夫給他家買春聯和貼春聯。聽虎子說,娃他舅還挺講究,大門、臥室、糧倉、車庫、廚房,所有的春聯要對號入座,不得張冠李戴,門神、灶神、土神、倒福字、多彩門須溜一樣也不能少。今年他還特別準備了一款智能手機,等春聯貼好後,燃放了鞭炮,將這有春聯裝扮的家拍幾張照片,傳給娃他舅,讓他們在廣州與遠方的家同樂。

臘月三十俗稱跑集,意即跑著趕集,人們跑著趕到集市,購回最後需要採購的年貨,得迅即趕回家貼春聯、上墳祭祖。這天也是春聯的銷售高峰,所有的春聯攤位前被顧客圍得水泄不通。人們手裏拿的,懷裏揣的,眼裏瞅的都是春聯。一些攤位的春聯已被人們搶購一空,那些精明的攤販們便從臨近的攤位上再倒騰一些過來,又重新開張。攤販們都很大度,不吃獨食。大家都明白三十是最後一個年集,機會稍縱即逝,大家能賣多少是多少。

日頭蹦上南山尖了,集市也就漸漸的稀疏了,散了,我們收拾起攤位,也得急匆匆地趕回家去貼春聯了。年集從此散了,但年味則被村子裏新貼的鮮紅春聯給點燃了,喜慶與紅火一天旺似一天,爆竹聲、鑼鼓聲、歡笑聲、歌舞聲濤聲四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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