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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02-06 | 台灣好報

心養那汪荷塘/宋殿儒

宋殿儒

已經幾十年沒有到過那片荷塘了,可是每當城市繁華靜下來後,我就會想起荷,因而那些白晝裏不好表達的月色和蛙鳴都溶入我樸素寧靜的心田。

在我印象裏,荷是夏天給於人類的一襲清涼。荷是“在水一方”,給人暖懷的至親。

自從那一天,她從《詩經》的河流中嶄露頭角,就一路上嫋嫋娜娜,羞羞澀澀,到遇上三閭大夫時,便大放異彩。制芰荷以為衣兮,集芙蓉以為裳。也是屈原慧眼識荷,把荷披在身上,讓荷貼近他的肌膚和情操,把荷高高舉過世俗的目光,成為世人的仰望。

荷走過唐宋元明清的時候,就成為中華詩人和畫家們的心儀情人,便植根於詩人畫家的肌膚和靈魂中。它在李白詩中徜徉,在杜甫詩中躊躇,在王維詩中禪定,在李商隱詩中啜泣。在明清水墨畫裏淡定,在朱自清餘光中的散文中曼妙,在孫犁筆端與月色成為連襟……

曾記得她漫步在樂府民歌裏時,一句“江南可采蓮,蓮葉何田田”,就不知翻動起多少真誠的嚮往,灼熱過多少深摯的思慕。而《西洲曲》中綿柔的吟唱,更是青如蓮子,柔似流水,縈心繞耳,千年不絕。而攤開王昌齡絕句,那種“荷葉羅裙、芙蓉向臉、亂入池中,聞歌始覺”的采蓮生活,就成為我們永遠無法企及的經典。周邦彥的“小楫輕舟,夢入芙蓉浦”的幽夢,我們只能神往了又神往。也許我們也曾誤入過藕花深處,只因為缺少幾杯沉醉,便無法“驚起一灘鷗鷺”,棲息於暮歸的詩情。

然而,當她邁步北宋,一頭闖進周敦頤的懷抱,便登上高處。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漣而不妖,中通外直,不蔓不枝,香遠溢清,亭亭淨植,可遠觀而不可褻玩。七種品質,卓爾不群,從此荷大寫於花間風流。

荷是人間的一方寧靜、一份清涼。白天她能淡去人們心中的沉重,疏散人們心中的塊壘,拂散了人們的憂愁和無奈。夜裏,她能和著月色給人們一份溫暖和清新,悲憫與婉愛。荷葉如蓋,我們記得那一個個頂著荷葉在太陽下奔跑的童年時光;荷花如面,我們記得那個含羞如荷的采蓮姑娘……人類從遠古走到數千年的現在,人什麼都能忘了,而忘不掉荷,和荷下那份高潔、那份清涼,那份婉約,那汪摯愛……

荷是夏日的一片詩情,荷更是人心上的一汪港灣。出污泥而不染,今生願為並蒂蓮,是荷給的操守,給的真情,給的純潔,給的嫵媚。我時常想,人可以沒有太大理想,可是不能心中沒有荷。我們人生可以讓流年流遠,而心中那片荷的清香不能淡失。

春日有荷,在紛繁的世界你會有個清心洗欲的去處;夏日有荷,這世界就有那份清純與安祥;而冬日有荷,有枝枯幹不倒的堅強挺著,人生的初情水華就會沿著一個方向青翠……

荷如緣定,荷是如聞,荷是我心田養旺的一個傳說——

其實,水華真的是我心養的荷,荷也是我初情難忘的人。是她萌動了我的初心,是她讓我心上春夏秋冬的搖曳起一枝如荷的清純生命……

認識荷是從冬日的荷塘開始的。那時候,她家門前有一汪荷塘,冬天裏荷塘會飄落很多白雪,有時候刺骨的寒風會把荷塘變成冰淩世界,同時也會把塘裏的一種水鳥趕進一簇簇枯而乾癟的荷林。小孩子們往往為了享受一頓美餐,就經常不顧凜冽的荷塘,踩著塘冰一頭躲進枯荷中等待撲捉水鳥的機會。那時候的荷葉都風光不再,葉子乾巴巴的,開過花結過蓮子的荷花梗兒卻像一個個堅挺的將士、穩守著一塘冬日凜冽的日月……在凜冽的月色下,荷的一頭小辮很像一只只小手,會在某個荷杆下抓撓我的心田,使我萌生出澄清的初情。後來,我們就懷著初情一起堅守冬日荷塘的故事,期待早來一個春天。

春天來了,發現那些“乾巴巴”的荷“將士”們就“吱吱吱”地抽出了新綠,接著一個夏天,荷塘就隨著日月遊走,將我們的童年,樂趣成了親昵無限的田園。接著,秋天來臨,冬天來臨,荷塘再次枯了,被世俗的雪覆蓋,而我和荷也被命運截成南北再無音訊……

荷還在嗎?其實人間一直不少水華六月,她無論有無音訊,那個關於純情水華的故事總在那汪荷塘開著……

人海蒼茫,能相遇就是機緣,何必肌膚白頭?人生苦短,能相望也是幸福,何不用心養一汪荷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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