泥巴與航母／夏俊山

夏俊山

兒子一家回來過年，小孫子一到家就到處亂翻。他讀幼稚園大班，是經過幼稚園老師培訓教育的，怎麼能如此“大鬧天宮”？我問他：“你是不是孫猴子啊？能不能安靜些，亂翻什麼？”

小孫子很不高興地說：“我要找玩具。”

“玩具？這裡有。”我給了他一隻絨布駱駝，這是2024年暑假，我去新疆旅遊時帶回來的。小孫子接過駱駝，很快又丟下了。“我要航母！”他說。

我吃了一驚：“人要講道理。你要月亮，我總不能把月亮摘下來給你吧？”我責備孫子，兒子在一旁插話：“我已經買了航母，快遞下午就到。”

我明白了，原來小孫子要的是航母玩具。兒子的童年，玩過用手推行的小汽車、小火車、變形金剛等。現在的兒童玩具，有不少安裝了電池，可以遙控操作。我不禁聯想到自己的童年。我曾經在報上發表過一篇散文《鄉下的泥巴》，寫的就是自己的童年。在文中，我這樣寫道：

“有人撿來一隻河蚌殼，挖一些碎土，放在充當案板的瓦片上，算是“麵粉”。在田頭水溝裡，用葫蘆瓢或別的什麼舀來一些水 “和麵”，“面”和好了，有人折來一截樹枝開始擀“麵條”，其餘的人就用泥巴做“餅”，搓“圓子”……搓圓子最簡單，先揪幾片草葉塞在泥塊中間，然後把泥塊放在掌心裡搓成圓球，一個帶餡兒的圓子就做好了。做好的“圓子”放進河蚌殼的“鍋”中，用樹枝當“火叉”在河蚌殼下撥弄撥弄，算起燒煮，一會兒，“圓子”熟了，送到你嘴邊，送到他嘴邊，大家都假裝咬一口，連贊：好香，好吃！

田頭的水溝有時沒有水，小夥伴中有人會撒泡尿，代替水和起泥來。不願用尿和泥的小夥伴見了，在一旁拍著巴掌起哄。撒尿和泥巴的，玩起正起勁，全然不顧。”

從玩泥巴到玩手推的小汽車、變形金剛、再到遙控電子玩具……科技的發展，社會的進步，常常讓我覺得，這個世界的變化太快了，快得讓人讓人應接不暇。就說小孫子吧，一回到海安，他就要玩航母。他要玩的“航母”是電子玩具嗎？我要不要把浴缸蓄滿水當海洋？

下午， 小孫子的航母真的到了。我看了一下包裝，原來是積木，有一行字：適合14歲以上的孩子。這是送錯了吧？兒子說，沒錯。隨他怎麼玩吧。這個積木，差不多有3000個部件，可以消耗他的時間，讓大人得到解放。

兒子的話，我覺得嚴重脫離實際，是不折不扣的奇談怪論：這麼小的孩子，讓他長時間搭積木，他有這個興趣嗎？接下來，出乎意料的是：我看到小孫子真的迷上了“航母”，這“航母”可不是普通的玩具，它宛如一座微型的海上堡壘，由幾千個精細的積木部件組成。小的部件只比米粒略大，分別裝了12個包裝袋。包裝袋上標了序號。如何組裝“航母”，說明書整整129頁，看得我眼都花了。要把這些部件組裝廠成一艘“航母”，每一個部件都要精心挑選。我想拿起一個部件看看，小孫子叫起來：“我的航母，不許你動。順序亂了，我就成功不了啦“，

我只好退到一旁，站著不動，看他怎麼完成組裝。“航母”的部件形狀各異，有大有小，相互咬合、緊密相連，構成了一個錯綜複雜的結構體系。小孫子站在陽臺上的桌子前面，按照圖紙上的順序，搭完一袋部件，再打開另一袋，取出部件繼續組裝。要把12個袋子裡的部件全部組裝好，不但要耗費時間，還考驗人的耐心。

組裝“航母””，小孫子一站就是幾個小時，仿佛正在完成一項神聖的使命，每當一個新的部件被成功安裝上去，他都會興奮地拍一下手，接著繼續組裝。終於，聽到他說“我累了”，我趕忙過去，讓他回到客廳，吃吃零食，嬉鬧一陣子。

在小孫子的手下，航母的輪廓逐漸清晰，我感到艦島上的雷達和通訊設備高聳入雲，甲板上停放著十幾家戰鬥機，還有直升機，仿佛隨時準備起飛，迎接未知的挑戰。看著小孫子全神貫注地投入到他的“偉大工程” ——用積木搭建一艘氣勢恢宏、細節豐富的航母模型，我忽然覺得，這是一場充滿無限創意與夢想的奇妙旅程，聯想到自己的童年，生活在鄉下，大家都沒有積木，小孩子只能玩泥巴。我們的想像是日常的生活，是生活中常見的食品。兒子出生後，童年玩的是小汽車，小火車，變形金剛，這些玩具帶給孩子的是工業發展的資訊，是不斷出現的變化。積木搭建航母，帶給孩子的是什麼呢？看到小孫子接近完成的“工程”，我想到是恒心、勤奮，勇氣。把幾千個部件組裝完成，一兩天完成不了，需要恒心和勤奮，敢於組裝這麼大的一艘航母，是需要勇氣的。但願小孫子長大後，能保持恒心、勤奮，勇氣，創造出屬於自己的一片新天地！

著名詩人臧克家有一首詩《三代》，寫舊中國的農民：“孩子在土裡洗澡；爸爸在土裡流汗；爺爺在土裡埋葬。”如今，寫新中國的農民，我也可以寫下幾行“詩”：“爺爺童年玩泥巴，爸爸童年玩汽車，孫子童年建航母，你說這是啥變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