捧讀春天／周桂芳

周桂芳

開春，社區院子裏開始有了春意，修長挺拔的玉蘭樹玉蘭花蕊長出了毛絨絨的胎髮，像舉起白色毛筆頭，書寫春天。

我下班回家，取了一大堆快遞，坐在院子裏玉蘭樹下的長石凳上，一本一本地拆書。兒子開學了，老師推薦很多必讀書目，我在網上給他買了一堆書。拆開一套《金波四季童話》，語言活潑俏皮，生動優美，有種寧靜溫暖的童真，我被深深吸引住了，不自覺地開始捧讀起來。老公接兒子放學回業，正好看見我，兒子高興地跑過來問：“媽媽，你在捧著什麼呀？”我抬頭隨口一答，“我在捧讀春天啊。”因為我正在讀《金波四季童話》裏的春天卷《花瓣兒魚》，童話以春季廣大的自然界為背景，主人公是自然界中活躍的生靈，徐徐展開它們之間溫暖如春的生活故事，想像力真是豐富、情感純淨浪漫，詩意的語言，很有愛，很和諧。就像此時，兒子和我緊緊地挨坐在一起，頭挨頭，一起捧讀春天。

我們捧讀春天，我想在兒子心田悄悄種下春天。

春天是生動的，春天是看見的，聽見的，是有畫面感的。蘇軾的《惠崇春江晚景》“竹外桃花三兩枝，春江水暖鴨先知。蔞蒿滿地蘆芽短，正是河豚欲上時。”桃花、鴨子，蔞蒿、河豚，靜對動，紅對綠，蘇軾童心未泯，把江南初春寫得真切生動形象，強烈的畫面感讓人仿佛身臨其境。

春來，身未動，心已遠。人的心境，隨四季而動，跟著自然的節奏而和諧跳動。春來，心就像春天一樣春意盎然，心花怒放。

劉勰在《文心雕龍》中說：“春秋代序，陰陽慘舒，物色之動，心亦搖焉。蓋陽氣萌而玄駒步，陰律凝而丹鳥羞，微蟲猶或入感，四時之動物深矣。”古人的心境是同物候緊密相關的。人都有敏感的神經和感官體驗，只是現代人太忙太累了，心慢慢都麻木了，遲鈍了。

春天，我帶兒子捧讀蒙曼的《四時之詩》，聽她娓娓而談四時的古詩，感受學習詩歌對孩子潛移默化的教育。哪個季節，讓讓孩子讀哪個季節的詩，用眼、耳、鼻、心去發現詩歌不同層次的美。春天來了，讓孩子捧讀春天的詩。“兩只黃鸝鳴翠柳，一行白鷺上青天”，黃鸝是黃的，翠柳是綠的，黃和綠搭配是人間最嬌嫩可愛的顏色，這就是春天的顏色。孩子發現孩子眼睛看到的那個層面的美，大人發現大人那個層面看到的美。年齡不同，心境也不同，發現的美的層次也不同。《紅樓夢》裏，賈寶玉勞煩鶯兒給他打絡子，鶯兒給他挑了幾個花樣，賈寶玉問鶯兒喜歡什麼顏色，鶯兒說我喜歡蔥綠配柳黃，這就是少女會喜歡的顏色，是春天嬌豔的顏色。“一行白鷺上青天”，就是青和白，春天的藍天白雲，是最乾淨的顏色。”兒子童真稚嫩的聲音，大聲地朗讀唐詩，天真美好的童音，柳樹、白鷺、天空、雲朵、船兒，都是有韻律感的，兒子無形中學到了音律，還教孩子學會了審美和意境。

中國自古有詩意，從透過一個窗子看外面的春天，以小見大，看到窗外的柳樹新綠，看到俏皮的黃鶯，看到一行白鷺翩翩飛翔，看到船兒回港，這是中國式浪漫的取景方法，一扇小小的窗口，透出來的是大千世界，暗合了古人說的“半畝方塘一鑒開”，景物透過窗口，進入孩子的心靈窗戶，由眼睛進入內心，陶冶情操，滋養心靈。

春天，捧讀古詩，春意盎然。雨水節氣那天，老師安排兒子的家庭作業就是讀含雨水節氣的古詩。我和兒子一起讀韓愈的《早春呈水部張十八員外》“天街小雨潤如酥，草色遙看近卻無。最是一年春好處，絕勝煙柳滿皇都。”那天，正好下了一場春雨，我帶著兒子，撐著他喜歡的小傘，一起去湖邊郊外去感受春雨，去遠看近看“草色遙看近卻無”，讓他用小手去摸一摸絕勝煙柳。春雨淅淅瀝瀝地飄灑，嬌嫩的小草芽剛剛探出了頭，奮力拱開被春雨淋濕的土皮，根根鑽出地面，帶著露珠，眨著眼睛，好奇地打量著大自然煥發出的勃勃生機。兒子淋到了如煙如霧的春雨，看到了早春的草色，還有如煙的春柳，感受到了早春雨水時節最美的景色。

我們站在楊柳依依下看柳，兒子突然不自覺地念起了賀知章的《詠柳》：“碧玉妝成一樹高，萬條垂下綠絲絛。不知細葉誰裁出，二月春風似剪刀。”也許這就是孩子與自然的情景交融，觸景生情像春天一樣生髮出的靈感吧。人一來到大自然中，就放鬆自在，眼睛耳朵鼻子和心靈都自然而然地打開了，覺醒了，找到了自我，自然回歸一顆童心，生髮出童趣。賀知章人逢早春的欣喜，人老心未老，借柳樹歌詠春風，把春風比作神奇靈巧的剪刀，這不就是一顆有趣的童心嗎。

在這個春暖花開的大好時節，捧讀春天，猶如春風拂面，春意盎然。

春天來了，我們捧讀春天，在心田種下一片春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