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分時節燕歸巢／徐成文

徐成文

“仲春初四日，春色正中分。”春分，作為二十四節氣中的第四個節氣，宛如大自然這位神奇畫師筆下的精妙筆觸，在時光的畫卷上勾勒出獨特而迷人的景致。

小時候，我生活在寧靜的農村。那是一個充滿詩意的地方，春暖花開之際，萬物復蘇，生機盎然。春分時節小燕子宛如靈動的精靈，迎著輕柔的春風翩然而歸。它們身著一襲烏黑亮麗的燕尾服，在陽光的映照下閃爍著金屬般的光澤，好似精心打磨的綢緞。它們在我家木板樓下的角落裏安巢築窩，開啟幸福而忙碌的半年生活。燕子的到來，就像春天的使者，為我家帶來了無盡的生機與活力。

燕子是一種吉祥的鳥兒。在我們樸素的意識裏，哪家有燕子來安家築巢，哪家就會有喜事降臨。因此，我家對燕子的到來格外重視，總是懷著一種虔誠而期待的心情。

燕子翩然歸來時，我的內心比吃了蜜糖還要甜蜜。我會飛舞著紅領巾，像一陣風似的跑遍村莊的每一個角落，迫不及待地把這好消息與每一個人分享。每天放學歸來，我總是搬來一個小方凳，坐在燕巢底下，靜靜地看著燕子飛進飛出，辛勤地銜泥築巢。燕子忙碌的身影，仿佛是一首歡悅的詩，一幅靈動的畫。

經過一段時間的努力，燕子的“華堂”終於“落成”，只留下一個小洞作為進出的通道。燕子開始銜回枯草、羽毛之類的東西，我知道，它們開始鋪窩了，準備著產卵孵仔。那一刻，我的心中充滿了期待，仿佛自己也即將迎來一個新生命的誕生。

不久，我聽見燕巢裏傳來小燕子嘰嘰喳喳的鳴叫聲，原來燕子有寶寶了。我的心情更加愉悅，燕子家新添了“燕口”，在我心中，這仿佛就是自己家添人進口一般。我期待著小燕子早日長大，能夠與它們的父母一同展翅高飛，一同歸來。

然而，悲劇卻在不經意間發生了。我奶奶七十大壽那天，三親六戚紛紛前來賀壽，整個院子裏充滿了歡聲笑語。宴席就擺設在燕巢下麵，人聲鼎沸，熱鬧非凡。大燕子被這喧鬧的場景嚇住了，不敢把在外面捕到的食物銜回來喂給幼小的兒女。或許是小燕子餓極了，或許是小燕子頑皮，客人們正在吃飯喝酒的時候，一只小燕子從燕巢裏掉了下來。幸運的是，小燕子著地處有一客人放置的小棉絮，它才沒有當場離世。

一群小孩子聞訊趕來，圍著小燕子一番戲弄。看到這一幕，我的心一下子揪了起來。我家的小燕子怎能被他人蹂躪！我撥開人群，小心翼翼地把小燕子捧在手心，仔細端詳——幸好，小燕子沒有受傷！我立刻把小燕子帶到自己的床上，生怕它再受到任何欺負。小燕子嘰嘰喳喳叫個不停，我猜想它一定是餓了。我顧不上吃飯，跑到房前的荒坡上，為小燕子找回小螞蟻。我把小螞蟻再進行分肢，小心翼翼地喂到小燕子的嘴裏。然而，小燕子或許是太想念它的父母了，喂給它的螞蟻始終不願吞咽。它一定是把我當成了壞人！

我只能等待客人們早點把飯吃完，好把小燕子放回燕巢裏，讓它們的父母早日銜回食物。父母見不到我的影子，在樓下大呼小叫我的乳名。我一邊答應著，一邊帶著小燕子下樓。吃午飯時，我一手握著筷子，一手撫摸著小燕子。

燕巢底下的桌子搬走了。我趕緊搬來木梯子，小心翼翼地把小燕子放回燕巢裏。不一會兒，大燕子飛回來了，嘴裏銜著食物，幾只小燕子歡喜地叫個不停，那歡快的叫聲，仿佛是奏響的團圓樂章。那一刻，我的心中充滿了欣慰。

如今，我已遠離那片充滿回憶的農村土地，來到喧囂的城市。城市的天空雖然廣闊，但總覺得少了些什麼。偶爾有燕子掠過，我總會停下腳步，仰望它們的身影。我猜想，它們一定是朝著我老家的方向振翅而去，去尋找那個曾經溫暖的巢，去尋找那些曾經的美好回憶。

每當春分時節，我總會想起那些燕子，想起它們在我家木板樓下築巢的日子，想起那些與燕子相伴的快樂時光。雖然歲月流轉，但我對燕子的喜愛從未改變。我多麼希望，每年春分時節，依然有燕子回到我那無人居住的老房子裏築巢，依然能聽到它們嘰嘰喳喳的叫聲，依然能感受到那份來自大自然的溫暖與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