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 逢（外一篇）／唐勝一

唐勝一

文華成了一名流浪歌手，日子愈發艱難，以老開始懷疑自己還能否堅持下去。人總要生活，如果賺不到錢，連吃飯和住宿都成問題，那生活將毫無希望。他背著一把半舊不新的吉他，沿街彈唱，唱著“到處流浪”。儘管他要的錢比乞丐還少，他仍舊不甘心與流浪漢為伍。他寧願在飯店、旅社賣力地義演，哪怕遭受老闆的白眼，只要能換來一頓飯吃、一個地鋪住，他也覺得有些尊嚴。

他恨自己的女人，如果不是她，自己怎麼會落到這種地步？他的女人叫仇香，並非他的初戀，而是半路殺出的程咬金，橫刀奪愛，才讓他走進了婚姻的殿堂。

“阿華，你不是喜歡唱歌嗎？憑你家和你對象家的經濟狀況，你最好死了這條心吧。你一個農村青年，無依無靠，要是結婚生子，還要照顧家庭，哪還有心情唱好歌呢？”仇香冷冷地說。

“那我就不唱了。”文華無奈地攤開雙手。

仇香斜睨了他一眼：“哎喲喂，你這像男子漢說的話嗎？年紀輕輕就沒志向，到時候娶了老婆都會被拋棄。”

文華雙手一攤，搖搖頭：“那我該怎麼辦？”

仇香微微一笑，指點他說：“找個家庭經濟條件好，又志同道合的。”

“上哪兒找去？”文華一臉迷茫。

“遠在千裏，近在眼前。”仇香說完，紅著臉扭頭離去。

文華一掌拍在大腿上：“好你個阿香，既然你都這麼說了，我就吃定你了！”他撒腿就跑，趕緊追了上去。

文華和仇香都熱愛唱歌，於是順理成章地結了婚。在仇香娘家的經濟支持下，他們一起外出唱歌賣藝賺錢。剛出去的那幾年，生意還不錯，尤其是仇香，唱功了得，被幾家歌舞廳和卡拉OK廳請去當陪唱，賺的錢是文華的好幾倍。

後來，夫妻倆開始分別跑場子。文華白天在街頭賣唱，仇香晚上在歌舞廳和卡拉OK廳陪唱。男人白天賣唱，晚上睡覺；女人白天休息，晚上加班陪唱陪客人喝酒。因此，夫妻倆相處的時間極少，漸漸變得像陌生人一樣，各賺各的錢，各花各的錢，互不干涉，互不照顧。

夜幕降臨，文華不敢繼續在街頭賣唱，得為今晚的住宿作打算。他早早來到一家名為“喜來登”的小旅館賣唱。旅館的老闆娘郝花趕來，擠進圍觀的人群，瞧見正在演唱的文華，趕緊別過臉去，走到收銀臺對收銀小姐說：“拿20元錢給賣唱的吧。”

“老闆娘，這個賣唱的不要錢，他要求今晚在旅館住一宿。”收銀小姐說道。

“啊，他還這樣？”老闆娘有些驚訝。

收銀小姐繼續說：“他要求不高，不要房間床鋪，只要在地上搭個鋪就行。”

“還是給他個房間床鋪吧，我們就做點好事。”老闆娘說。

“那要是他得寸進尺，每個晚上都來我們旅館，怎麼辦？”收銀小姐有些擔憂。

“我們不虧，他賣唱也引來了客人嘛。”老闆娘笑了笑。

正如收銀小姐預料的那樣，文華接連幾個晚上都來這家旅館獻唱換住宿。收銀小姐打電話給別的小旅館，打聽這個賣唱漢子是不是也在別的小旅館用賣唱的方式換住宿。對方告訴她：“是的，不過他住上一晚，第二天就去別的旅館了。”收銀小姐納悶不已：他怎麼就接連幾個晚上都賴在我們小旅館住宿呢？

收銀小姐抽空跟文華說：“帥哥，你怎麼就賴在我們旅館不走了呢？”

“嘿嘿，你們這個旅館好唄。”文華憨厚地笑了笑。

“怎麼好？”收銀小姐追問。

“我認識你們的老闆娘，她叫郝花，是五裏塘鄉百花村人。”文華說。

“喲，你還真瞭解我們老闆娘啊！”收銀小姐有些驚訝。

“她也瞭解我的。”文華低聲說道。

“那你們為什麼不見面談談？”收銀小姐好奇地問。

文華被問住了，一言不發。

不過，就在下一個晚上，郝花走進了他的房間：“阿華，你一個大男人，怎麼就不能主動點跟我打個招呼，非要我來找你呢？”

文華看了看郝花，有些愧疚地說：“我愧對了你，現在也知道錯了，不好意思面對你，花花。”

郝花是文華的初戀，在仇香的插足之下，被文華拋棄了。

“唉——”郝花歎了一口氣，“人沒錢不行，那時我家要是有錢，你也不會拋棄我的。不過，你不必自責，人都是向錢看的，我理解你，當初並不怨恨你呢。然而，錢多了也是禍害，像我嫁的老公創辦企業賺了錢，包養著好幾個小三、小四，竟然還敢不避諱我，我才一氣之下離了婚，他走他的陽光道，我過我的獨木橋。”

文華驚訝地瞪著郝花：“啊，你離婚了？”

郝花點點頭：“離婚也沒什麼不好的。”

“對。”文華說，“離婚或許是一種解脫。就說我的女人仇香吧，她跟我出來一起在街頭賣了幾年唱，現在應該是在賣身了，據說跟不少男人好過，把我綠成了大草原。”

郝花問：“仇香有什麼打算？”

“她鬧著要跟我離婚。”文華無奈地說。

郝花勸道：“阿華呀，既然仇香主動提出離婚，你為什麼不答應呢？不幸的婚姻，豈不弄得雙方都不幸嗎？我是有過這樣經歷的，所以才勸你，離了好，雙方都解脫。”

“那我往後……”文華的雙眼盯著郝花的臉，想從她的表情中找到答案。

郝花爽快地回道：“放心吧，我會幫你的。”

文華激動得猛地從座位上站起，幾步走到郝花面前，摟住她，忙著親嘴。郝花將頭一偏，婉拒說：“親臉可以，親嘴還不行。”

文華很快就離了婚，正式開始追求郝花。誰料郝花卻給他當起了牽線人。郝花指著一名女子說：“阿華，娜娜在我旅館上班，她比我小10歲，長相也比我強，目前單身，有個女兒。我跟她講過你的情況，她表示願意與你交往，你看如何？”

文華愣住了，沒想到會是這樣。稍頃，他回過神來，想了想，開口說：“不知娜娜是否看得上我？當然，我是絕對信得過花花老闆娘的。”

◆心知肚明
丁飛從外單位副職調任S公司總經理兼法人代表，上任後的第一件事，就是打算換掉辦公室、財務科和供應科三個部門的負責人。辦公室主任和財務科科長都勉強同意了，唯有供應科的美女科長葉菁卻直接質疑：“什麼？又不是歲末年初，你丁總剛上任就換我，是不是看我不順眼？”丁飛大吃一驚，心想這葉菁到底什麼來頭，竟敢如此頂撞。

丁飛上任伊始，便打算像其他新官一樣，把重要部門的負責人換成自己的心腹，這樣才能高枕無憂。他計畫讓自己的親戚林山擔任辦公室主任，提拔自己原來工作單位的王局長的表弟為財務科長，最吃香的供應科長職位則打算留給自己的小情人婷婷。然而，葉菁的強硬態度讓他始料未及，她死死守著位置不肯讓步。

丁飛蹺著二郎腿，抽著煙，正琢磨著如何對付葉菁，主管公司的晏副縣長恰時走了進來。丁飛趕忙起身，熱情地招呼：“喲，縣長好！”一邊說著，一邊給領導讓座、敬煙、倒茶。

晏副縣長坐在長條沙發上，喝了一口茶，微笑著問：“丁飛啊，當上法人代表感覺不一樣了吧？”丁飛連忙點頭哈腰：“多謝縣長栽培！”

就在這時，葉菁突然闖了進來，就像沒看到晏副縣長一樣，徑直走到丁飛面前：“丁總，你不是要調我離開供應科嗎？行，我想通了，我同意。”說完，她毫不客氣地挨著晏副縣長坐下，仿佛在暗示晏副縣長就是她的靠山。

丁飛看得出來，心裏一緊，心跳加速。晏副縣長盯著葉菁，像是欣賞一幅畫，調侃道：“葉美女，你都不想當供應科科長了，是不是嫌我平常趁你外出採購時而順便去遊山玩水，占了公司的光哪？”丁飛聽了這話，感到十分不自在，仿佛晏副縣長在狠狠地打他的臉。他偷偷觀察兩人，只見他們眉來眼去，關係顯然不一般。丁飛頓時後悔起來，意識到自己不該動葉菁的念頭，這簡直是踢到了鐵板上，局面難以收拾。

丁飛急中生智，表面上替葉菁辯解，實則向她表明態度，並帶著幾分歉意：“縣長莫誤解葉科長，她和我一樣，都盼著您常來指導工作呢。要怪就怪我，是我體貼葉科長孩子還小，才順便問她是否願意換崗。其實，我也聽說了葉科長的辦事能力，非常欣賞。我敢這麼說，葉科長的崗位，由她自己說了算。”

葉菁如願以償，丁飛卻有些失望。他趕緊約見小情人婷婷，詳細解釋了事情的經過。婷婷撒嬌道：“我年輕，就想出去遊山玩水，這可怎麼辦？”丁飛想了想，說：“這樣吧，我把你調到供應科任副科長，和葉科長搭檔，專門負責外出採購。”婷婷撅著嘴說：“姓葉的有晏副縣長陪著，難道讓我給他們當電燈泡？”丁飛趕緊解釋：“不是這樣的，我借陪晏副縣長外出採購的名義，其實是陪你。”婷婷聽了，微微一笑，點了點頭：“嗯，這還差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