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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5-03-16 | 台灣好報

記憶中的清信/劉光軍

記憶中的清信/劉光軍

劉光軍

清信姓李,全村人卻沒有一個人叫他李清信。大人小孩就知道他是清信。他和村裏的另一個叫老挪的人一樣,是個老光棍。他兩個人在村裏知名度極高,可謂是婦孺皆知。尤其是那些有了孩子的婦女,每當她們的孩子不聽話或不學好的時候,她們就會搬出這兩個人去教育他們。“小孩子不學好,不好好學習,長大了就會和清新老挪的一樣,打光棍兒……”說得多了,村裏的小孩子就都知道了他們村裏有兩個叫清信老挪的人,長大了千萬不要變成和他們一樣。在村裏人的心裏,清信老挪的就是人生最糟糕、最失敗的典型人物。

老挪的人很老實,說話磨磨唧唧的,有些娘們兒氣。但他卻是人畜無害,很受中老年婦女的待見,雖然她們不願意讓自己的後代成為他這樣的人。

清信就不一樣了,他很另類,很少有人會喜歡他。他的長相也很有特點,留著一頭寸把長的頭髮,有些像背頭的樣子,但又不是真正的背頭。上嘴唇上還留著一道黑色的鬍鬚。在我的眼裏,怎麼看怎麼像撲克牌中的黑桃鉤,也就是打“對門”裏的“小司令”,感覺很特別的樣子。他和老挪的雖然“齊名”,但在性格上卻有著天壤之別。老挪的天生老實,窩窩囊囊,而他卻是劍走偏鋒,行事奇特,雖也是不善言辭,但總會做出一些出乎人們的意料的事來,成為人們茶餘飯後的談資。

清信獨身一人,無兒無女,無有近親。所幸有一座獨院,三間土坯房供他棲居。另外,他還有一門手藝,會打鐵。雖然稱不上“鐵匠”,但打個鐵鍁撅頭鐵鏈子什麼的還是可以的。那時候有句老話叫做“鐵匠伸伸手,養活七八口”。意思是說,有這門手藝的人,只有動動手,養活一家老小還是沒有問題的。可就是的一手好牌,硬是讓清新玩成了一副爛牌。不僅沒有成家,孤獨終老,還讓自己的日子過得是稀裏糊塗,其根本原因就是本性懶惰和行為怪異造成的。

清信的懶惰是很有名的,整天遊手好閒,無所事事。家裏有一鬥存糧絕不會再種地,能不做飯就絕不生火。他最大的愛好就是趕集上會。每次出去都會帶上幾件他自己打制的鐵器,他最拿手的還不少鐵鍁撅頭鐵耙子,而是一條條細細的鐵鏈子。這種細細的鐵鏈子,常常會用來做栓馬的龍頭,牛嘴裏的鐵嚼子,也可以用來栓羊。那時候,人們也養狗,但都是散養,用來看家護院的,不像現在的寵物狗那樣出門的時候都會拴上一條狗鏈子。他到集會上賣鐵鏈子不是為了別的,就是為了換上一頓飯吃。他嫌自己弄得飯不好吃,就會把賣鐵鏈子的錢在集會上換一頓他最喜歡吃的燒餅灌長。那時候,我就經常看到他肩頭上搭著一個布褡褳走在去往鄰村集會的路上,那樣子很特別,以致過了五六十年還是能夠被我清晰的記起。

他的生活的全部仿佛就是趕集上會,售賣他的那幾件永恆不變的鐵器,永遠都是為了那一頓美味的燒餅罐長。時間長了,集會上沒有人不知道他,他也自然而然的和那些賣燒餅罐長的人都成了熟人。

不僅如此,他還有個怪癖,喜歡將一些稀奇古怪的野生植物,帶回家來,栽種在自己的院子裏。我就在他的院子裏看到過很多的“刺茄子”(學名曼陀羅)。另外還有許多叫不上名字花花草草。有一次,他的一個小外甥到他家走親戚,還在他家住過幾天。有一次,他做了一鍋稀飯,就讓小外甥到院子裏采一些“米穀菜”,準備和稀飯一起煮。小外甥說不認識什麼是“米穀菜”。他就簡單的描述了一下,結果,小外甥把“刺茄子”的幼苗當做“米穀菜”的幼苗采了回來。他也沒有細看,就洗了洗,放入鍋中一起煮了。結果兩個人都中了“刺茄子”的毒。直挺挺地躺在炕上,陷入了昏迷。俗話說“人不該死總有救”,這時候,經常在沒事兒的時候愛來他家串門的對門鄰居正好又來他家串門了,而這個鄰居還是本村有名的“赤腳醫生”。趕巧不巧,來的正是時候。一進門就看到他倆躺在炕上,叫也不吱聲,推也推不醒。就感到不妙,他仔細看了看,又看到了鍋裏剩下的半鍋野菜粥,心裏一下子就明白了。趕緊三步並作兩步跑回家拿來了“保健箱”,一人打了一支解毒藥,才將他二人從鬼門關拉了回來。

清信的家雖然很簡陋,但遮風擋雨還是綽綽有餘,可是他平日裏有一大半時間不在家裏住,尤其是到了春夏秋三季,就喜歡搬到他的“別野”裏去住。我之所以不叫它“別墅”,是因為它根本就不是什麼房屋,而是在村外自留地上自己挖的一個“地洞”。他在裏面鋪一些乾草就成了的床鋪,在洞壁上掏上一個“小土窯”,在放上半截蠟燭,就是一盞燈。更為過分的是還在裏面挖了一個套間,把家裏所有的糧食都放了進去。日出晚歸,儼然成了一位“修道”的世外高人。結果,有一次他回到洞裏發現所有的糧食都被別人偷去了。弄的他不得不打了多半年的饑荒。

晚年,因沒有親人照顧,只好把宅院留給了另一戶鄰居,根據村裏留下來的舊俗,得了人家的遺產就得負責辦理人家的後事。這就是從前村裏常見的一種喪俗,我們都叫他作“清受”。這也是那時候孤寡老人最好的結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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