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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5-06-24 | 台灣好報

那年我“瘋”了/劉光軍

那年我“瘋”了/劉光軍

劉光軍

那一年我二十一歲,是村裏生產隊上的青年隊長。平時除了負責隊裏的日常生產外,還擔負著隊裏的安全保衛工作。那時候村民都是燒柴做飯,所以每個隊裏打麥場上都會有一個大麥秸垛,也是隊裏幹部們的重點保護對象,生怕有壞人搞破壞給點著了。因為它直接關乎著全村村民的吃飯問題。

村裏每個隊都會組織專人看護,我們隊部就決定由我負責看護,出了事自然也要由我承擔責任,因此我感覺到了壓力很大。白天帶著社員們參加地裏的生產勞動,夜裏還要到麥秸垛周圍站崗值班放哨。過度的勞累和緊張使我感覺到了很累很累。以致後半夜換班回來躺在炕上也是久久不能入睡。焦躁、憂慮就像饑餓的狼群時時困擾著我,結果就是給我帶來了莫名的恐慌。

記得那一天剛睡著就聽見外面大街上有人高聲叫喊:“不好了!大麥秸垛著火了,都趕快起來去救火啊!”我心裏一緊,一骨碌爬起來,顧不得穿好衣服,就隨手拎了個水桶竄了出去。一出門就看到大街上全是拎著水桶,扛著鐵鍁的人群,我就一聲不吭的隨著人流向村外湧去。老遠就看見打麥場那邊火光沖天,把半邊天都映得通紅通紅。隨著一陣寒風吹過來,煙霧彌漫的空氣中還漂浮著大量的麥秸灰,我忽然覺得那些麥秸灰好像極了遮天蔽日的黑壓壓的烏鴉群,一邊淒厲地叫著,一邊翻滾著壓過來。忽然這東西一下子撞穿了我的軀體,我瞪大了雙眼,就這樣看著它們從我的身體上穿過去。這時候我分明看到我的身體是透明的,五臟六腑清晰可見。就感覺有一股熱血隨之而去,我的頭開始暈了起來,身體也開始不停的旋轉起來,接著我就不省人事了。

也不知道過去了多久,當我醒來的時候,周圍已經不再是我熟悉的地方了,旁邊的面孔也都很陌生。這時候我偏偏又看到了在他們的背後還有兩個穿著黑色警服戴著大簷帽的人從遠處走來,更讓我害怕的是他們的肩上都背著槍,臉上的表情很僵硬,蠟黃的面孔看不到一點血色,五官也很猙獰,好像要吃人的樣子,看了就讓人感到害怕。我心裏明白,這是來抓我的人。我要是被他們抓住肯定就會被槍斃。我心裏害怕極了,雙腿也開始發抖,我忽然覺得自己應該趕快逃跑,不能就這樣稀裏糊塗的被他們抓住帶走。於是,我一挺身便立了起來,一個箭步便奪門而出。奇怪的是周圍的那些人似乎都跟看不到我似的,直挺挺的戳在那裏,一動不動,臉上神情木然。我心裏突然有一種異樣的感覺升騰起來,我轉過臉偷偷的笑了一下,又趕快提醒自己不能再耽擱了,於是就縱身向著前面躍了一下,讓我沒有想到是,這一下竟躍上了一所瓦房的頂上,那可是有兩丈多高的平時都要搬梯子才能爬上去的屋頂啊,就這麼被我輕輕地一躍就解決了,我不由得心裏一陣狂喜。就在這一瞬間,我忽然看到那兩個來抓我的人也已經上了房頂。我沒有再猶豫,就順著那窄窄的屋脊向前猛地躥去。不知什麼時候,那兩個黑衣警也跟了上來,他們緊緊的跟著我,一步也不離。我想這回可全完了。就想盡快的甩開他們,所以我就在屋脊上來回的奔跑,奇怪的是我跑得越快,他們就跟得越快,我停下來,他們也跟著停下來。總是站在離我一丈多遠的地方,再不肯走近前來。這是為什麼?一時間我的腦子在飛速的轉動著,想到快要爆裂了也沒有能想得清楚這到底是為什麼,這樣反倒使我覺得更加恐怖了。心想,他們一定是有什麼更大的陰謀,一定是設計好了圈套讓我自己往裏面鑽。沒錯,一定是這樣。“我才沒有那麼傻”我想。所以當我再次跑到了屋脊盡頭的時候,就毫不猶豫地一縱身跳了下去。下麵正好是一戶人家的空閒場院,奇怪的是我從這麼高的房頂上跳下去竟然毫髮無損。我來不及高興,就開始急著到處尋找可能讓我藏匿的地方。這時候,我忽然看到在院子的一角有一大堆圪針,一根根鋒利的尖刺分明是一只只小孩子的手,向我招呼著,我開心極了,猛的一下子就鑽了進去,心想這下子你們就再也不會找到我了吧。這時候,我透過圪針的縫隙,又看到了那兩個人,同時還有許多的不認識的人,他們都好像一臉茫然的樣子,都站在那裏七嘴八舌的亂嚷著:“明明看著他從房上面跳到這裏面了,怎麼一下子就不見了呢?”院子裏空蕩蕩的,除了這一大堆圪針就再也沒有什麼了呀。我知道他們這是在說我。看著他們一臉疑惑的樣子,我又偷偷地笑了一下。心想,他們怎麼也不會想到在這滿是尖刺的圪針窩裏會有人吧。從他們的對話中我好像還聽到他們說我是赤身裸體,沒穿衣服。怎麼會呢?我無意間向自己的身上看了一眼,感覺自己是穿了衣服的,可怎麼還能清楚的看到自己的下體呢?我又開始奮力的思想起來,想得頭疼,於是我就決定不想了,可是不管用,我好像控制不了它們,就在我頭疼欲裂的時候,他們可能聽見了什麼動靜,呼啦一下子就包圍了這個圪針堆。而且還有無數雙閃著賊光的眼睛惡毒的循著空隙向裏面看。結果,我還是被他們發現了,還是讓他們從裏面把我給給扒了出來。他們真是惡毒,看著我就好像是在看一只怪物一樣,眼神裏充滿了邪惡。他們一個個都驚訝的張著大嘴,還互相不解的詢問對方是不是眼花了。說我光著身子躲在這圪針堆裏怎麼身上竟沒有留下一丁點傷痕,甚至沒有一道白印子。看到他們一臉茫然的樣子,我開心極了。“你們這些壞蛋真是瞎了眼了,我這一身厚厚的衣服難道你們就看不到?”於是我不再害怕,並開始有些得意起來。但後來他們還是仗著人多把我弄到了一間小屋子裏,然後用木條和釘子把門窗都釘死了。只是在門板上留下一個小口子給我送飯送水。我心裏不由得一陣冷笑,難道就這就能擋得住我?真好笑。我躲在這裏不是因為出不去,而是能暫時躲開那兩個神秘的黑衣警。所以我才沒有做出什麼反抗。

就這樣也不知道過去了多久,就在我心裏剛剛感到有些平靜的時候,卻驚訝的發現事情壞了。那兩個黑衣警不知道是什麼時候怎麼進來的,就站在我的兩側。我的血往頭上一湧,心裏一迷糊,就覺得再不跑可能就晚了。我心裏想著,就偷偷的觀察他們的一舉一動。趁他們一個不注意,就猛的站起身來,只那麼輕輕地用腳一踹,門就四分五裂飛了出去。我四下張望了一下,心裏暗自高興,院子裏靜悄悄的,一個人有沒有。而這時候那兩個黑衣警也不見了蹤影。大概是他們覺得我放在那裏很安全,所以也就沒有再派人來看著我,也可能他們根本沒有想到我會就這麼輕易的就出來了。

我找到自己平時和老婆住的屋子,輕輕地推開門走了進去。屋子裏面空蕩蕩的,除了傢俱什麼也沒有。我老婆哪去了?難道是看我這幾天沒在家就想跟我分手嗎?沒錯,她一定是受到了別人的挑撥,不想跟我過了。不行,絕不能讓他們的陰謀得逞。我要找到她,打死她,然後把她埋到我家的祖墳裏。這樣她就不會再嫁給別人,離我而去了。說找就找。我也顧不上那兩個黑衣警是否還在尋找我了,等我先找到自己的老婆再說吧。於是,我偷偷地打開大門,探出腦袋向外面左右看了一下,萬幸的是外面的街道空蕩蕩的,一個人也看不到。

我閃身出門,感覺像一個無頭蒼蠅一樣的亂撞著。當走到村東街口的時候,我突然看到我老婆正跟著一個男人向村外走,肩膀上還各自扛著一個撅頭。一邊走還一邊親密的私語著,這分明是在商量著如何去私奔。我心裏一陣刺痛,同時一股無明業火再也按捺不住,我瘋狂的蹦過去,一把奪過老婆肩頭上的撅頭,猛地照著她的頭上劈了下去,老婆本能的把頭偏了一下,我就看到她的左耳朵耷拉下來了,血吱吱的冒著,流了她一身一地,我看見她沒有死,就想著再給她補一下,可我沒想到她的“情夫”這時候反應過來了,他反身一把攥住了我手裏的撅頭,我感到他力氣很大,知道自己打不過他,我便鬆開了兩手,也顧不上再看看老婆到底死了沒有,就一陣風的逃跑了。

後來,人們在村外的一個枯井裏找到了我,便找了幾個人七手八腳的把我從井里弄上來,用繩子捆住,五花大綁的把我送到了大隊部裏。到了大隊部,讓我坐在屋角的一個木凳子上。我偷眼看去,發現有幾個人正在牆角邊鬼鬼祟祟的商量著什麼,估計又是在算計我。我的預料果然沒錯,他們接著就派了幾個民兵,先是給我戴上了手銬腳鐐,然後就把我扔進了一個很深的“紅薯窖”裏,還在窖口蓋上一個“水車排子”,那東西是純鐵做的,很重,足足有五六百斤重。就算這樣他們還不放心,又在那上面壓了一個石頭碌碡。他們可能怕我餓死,就每天向裏面扔些窩頭蔓菁什麼的給我吃。

有一天天快要黑的時候,我忽然感覺上面又來了人,那人走到窖口,也不吭聲,也不露面,只是往下麵扔了兩個大紅薯就沒有動靜了。我看著紅薯,感覺到了很餓,便從地上抓起了一個,隨便用手指蹭了一下粘在上面的泥土,正要吃,忽然感覺這個紅薯有些異樣,便湊到鼻子底下聞了聞,果然有一股很大的異味。就用手掰開來看,果然發現裏面有的地方都變了顏色,黑黢黢的,看著就不正常。我忽然明白了這又是他們的陰謀,他們因為害怕我,就在這紅薯裏面下了毒藥,想毒死我。真惡毒啊,可你們也太小看我了,連黑衣警都拿我沒有辦法,就憑你們幾個就想害死我,做夢去吧!不行,不能再在這裏呆著了,這樣早晚會被他們害死的。想到這裏,我決定再次逃出去,也不管那兩個黑衣警是不是還在上面等著我,也一定要從這個暗無天日的鬼地方逃出去。於是,我便岔開兩腿,因雙手被手銬銬著無法分開,就只能靠我的兩條腿支撐著一點一點往上爬。可能是黑夜吧,上面稍微有些發亮,也看不太清楚。只感覺頭被什麼東西給頂住了。我下意識地將手舉過頭頂,因為銬著不能分開,所以兩手必須同時舉起,我的手觸摸到了那個鐵東西,我用力向上推了推,沒有推動。我想了一下,便低下頭,用後背力頂著那東西一點一點往一邊挪。也不知道弄了多久,窖口終於被我打開了。我趕忙爬了上去。趁黑找了一個自認為還安全的地方,摸索著用牙齒將手上和腳上的鐵鏈咬開。就在我慶倖自己終於得手了的時候,我絕望的再一次看到了那兩個如影隨形的黑衣警。我大叫一聲,一骨碌爬起來向前躥去,也顧不上是不是在路上,一擦漫地瘋狂的奔跑著,偶爾看向身後,卻見他們兩個一左一右的緊跟著。我跑得快,他們也跑的快,我跑得慢,他們也跑得慢,只是隔著三五丈距離。也不知道他們想做什麼,反正是個陰謀,要不就是個圈套,我一邊想著一邊跑著。不知不覺中天就亮了,我感覺我來到了一個十分陌生的地方,也不敢亂跑,就在街上瞎逛。奇怪的是大街上的人都不說話,只是低著頭腳步匆匆的來來往往,也不知道他們在幹什麼。反正是沒有一個人看我、理我。就好像我不存在似的。不過這樣也好,至少我不用恐慌。也不知道逛了多久,大街上的燈都亮了起來。正當我不知道該往哪里去的時候,我忽然聽到了一陣鑼鼓聲從遠處傳來。不一會兒就看見一隊人一邊走一邊打著鼓敲著鑼,還有的人踩著高蹺,戴著面具,做著各種不可思議動作沿街而來。我想,反正也不知道應該去哪里,就跟在他們的後面走吧。我一邊走一邊看,也不知道走了多遠,漸漸地走出了市區,道路和燈光都沒有了。正當我發愣的時候,他們也一下子消失的無影無蹤了。我向四下裏尋找,卻怎麼也找不到,耳邊也聽不到了一點鑼鼓的聲音。正在這時候,我忽然又發現身體的一側有很亮的燈光射過來,我就順著那道光走了過去,不知不覺中就走進去了一個好像是窯洞的房間內。那刺眼的燈光就是從這裏發出去的。我剛要緩過神來,就看見屋裏有兩個員警模樣的人坐在一張辦公桌後面,虎視眈眈地看著我笑,笑著笑著就變成了那兩個黑衣警。我大吃一驚,心想不好,就不顧一切的逃了出去。又漫無目的狂奔起來。

當再次天亮的時候,我忽然看到了久違的熟悉的道路村莊,看到了許多的熟悉的面孔,他們圍著我一邊打量著我,嘴裏還一邊嘟囔著:“這不是成伸麼?你這些天都跑去了那裏啊?家裏村裏的人都急壞了,到處去找你,方圓幾十裏內都找遍了也找不到你。你怎麼說回來就悄默聲地回來了 。啊啊啊,真是太好了啊!”我聽的是一頭霧水,也沒有精力去想他們在說些什麼,只是感覺到了很累很累,仿佛就要虛脫了一般。我推開他們,跑進自家院子,自家屋裏,一頭紮在炕上昏睡了過去。沒有做夢,睡得很沉,也很香。

等我醒過來的時候,他們也不知道在什麼時候都走了。我自己走出家門,仰著頭看了一下天空,一下子感到太陽竟是那麼的明亮,不由自主的深呼吸了一下,又感覺空氣也是這麼的清新,心裏頭一陣清爽。仿佛我是剛從濃霧中逃出來,眼前的一切竟會是這樣的美好。只是他們告訴我,你睡了整整三天三夜,嚇死個人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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