廢墟上綻放的一朵小白花／崔漢朝

崔漢朝

夕陽西下，如熔金一樣從天際傾瀉。樹木、草地仿佛被鍍上了一層金色。牆角上的一朵潔白的小花，正綻放著笑臉。

某國家的一戶人家的古銅色的門前，一張椅子上，端坐著一位老人，老人銀絲如雪，挽著髮髻。她看著牆角上的那朵潔白的鮮花，手中拿著一幀泛黃的相片和一直保存著的一朵小白花，儘管小白花已經乾枯，老人十分珍惜，她仔細地端詳著，嘴裏不停地喃喃自語。相片上，深著橄欖綠上衣的小夥子，英俊瀟灑，胸前衣襟上掛著幾枚沉甸甸的勳章，熠熠生輝。一位金髮碧眼的女孩從屋裏走出來，她叫奧西莉亞，是老人的小孫女。奧西莉亞半蹲著，兩手扶著老人的雙腿，叫喊著：“奶奶——奶奶——想爺爺了嗎？”

老人舒緩著語調對奧西莉亞說：“這張相片是你的爺爺年輕時的英姿颯爽戎裝，幾十年了，我一直珍藏著。”老人講起往事，滔滔不絕。艾西莉亞仔細地聆聽著奶奶的敘述。

老人叫艾莉絲，許多年以前，奧西莉亞的爺爺在部隊服役。當時侵略者侵略了他們的祖國，侵略者燒殺搶掠，使她的國家和人民遭受苦難。因為戰爭的需要，艾莉絲當時也在部隊的後方做救護傷患的護士工作。

敵人的鐵蹄，肆意踐踏。奧西莉亞的爺爺那時候很年輕，還是青壯年的小夥子，天然的白色人種。一次，奧西莉亞的爺爺，隨著部隊，在前方戰壕裏與敵人鏖戰。硝煙彌漫，炮聲隆隆，震聾發聵，一排排鮮活的生命，倒在戰地上。奧西莉亞的爺爺被子彈打穿了大腿。緊接著被送到幾公里外的後方戰地醫院，戰鬥越來越激烈，由於敵方軍事實力過於強大，奧西莉亞爺爺的部隊幾乎全軍覆滅。敵人的炮聲一直向著接近後方戰地醫院靠近，醫院的人們開始紛紛撤退轉移。艾莉絲當時正守護著奧西莉亞的爺爺，突然一發炮彈落下，戰地醫院成了一堆廢墟。艾莉絲和奧西莉亞的爺爺沒來得及轉移，就被掩埋在廢墟下。夜幕降臨，所有的人都已經離去，敵人的士兵的腳步伴隨著突突的子彈從廢墟上跨過。艾莉絲和奧西莉亞的爺爺，躺在廢墟下不敢動彈，等到敵人走後，他們才從廢墟下爬了出來。一朵小白花在廢墟的一個角落裏，在夜色裏，宛如一顆遺落的星辰，在微風中輕輕顫動，泛著柔和的微光。奧西莉亞的爺爺拖著被艾莉絲綁紮好傷口的腿，採摘這一朵潔白的小花，裝進口袋裏。然後，他們一起向著山林的灌木叢走去，躲到山坎下。

奧西莉亞的爺爺對艾莉絲說：“艾莉絲，戰爭把我們捆綁在一起，你先閉上眼睛，於是，艾莉絲就閉上了眼睛。”奧西莉亞的爺爺借著夜色的月光，從口袋裏拿出一朵小白花，對艾莉絲說：“睜開你的眼睛，讓它見證我們的愛情。”艾莉絲接過小白花：“喔，親愛的，戰爭，戰爭，該死的戰爭，等待和平的那一天，我們就相愛吧。”說完，就接過了小白花，放在上衣的口袋裏。是呀，戰爭年代，烽火硝煙，他們都還很年輕，許多士兵和百姓都在戰爭中犧牲了寶貴的生命。也許是天不該絕人，奧西莉亞的爺爺和艾莉絲竟然能在廢墟下逃了出來，躲過敵人的搜查，也算是很幸運的。

“奶奶，後來呢？”奧西莉亞追問著奶奶。

“後來啊，你的爺爺和我，艱難求生。”艾莉絲對孫女奧西莉亞說。於是，艾莉絲娓娓道出那不堪回首的往事。

奧西莉亞的爺爺和艾莉絲，在密林、灌木叢裏，相互扶持，他們害怕敵人找到，不停地向著密林更深處走去。那時候，奧西莉亞的爺爺傷口還沒完全癒合，艾莉絲扶著奧西莉亞的爺爺，一瘸一拐地走著。在那些日子裏，艾莉絲小心翼翼地照顧著奧西莉亞的爺爺，地上爬行的動物老鼠、蛇以及樹上的野果，都是他們充饑的食物。那一段時間，他們找到山上一個小溝，小溝不是很大，是山上的流水必經之地。他們在一塊大石頭下的洞穴裏，作為暫時的棲居點。他們感覺像是魯濱遜，在一座孤島上生活，經歷著艱難的生活。依靠僅有的水源和食用野果，他們度過了許多天的時間，奧西莉亞的爺爺也恢復了健康。

“我們要走出叢林了，去尋找大部隊。”奧西莉亞的爺爺對艾莉絲說。於是，他們相互攙扶著，在密林中穿梭。樹林的上空不斷有飛機掠過，嗡嗡作響，從高大的樹冠的隙縫中，可以看見藍天與悠悠白雲，陽光灑下斑駁陸離的光影，仿佛給這山地鋪成一條金色地毯。奧西莉亞的爺爺機警地觀察著四周，唯恐敵人從四面八方圍攏過來。只要是一有風吹草動，奧西莉亞的爺爺端著槍立即拉著艾莉絲躲到岩石的後面作為掩體。

遇到下雨天氣，山上都是泥濘，他們找到可以避雨的地方，甚至呆上幾天。山上的小動物很多，尤其是蛇，奧西莉亞的爺爺在部隊訓練時，也學習抓蛇的本領，目的是野外求生，現在終於可以派上用場了。抓到一條蛇，用軍刀切斷蛇頭扔掉，然後扒掉蛇皮，他們生吃蛇肉。

雨一停，他們沿著無人到達的彎彎曲曲的小山徑繼續趕路，不知道走了幾天時間，他們總是走不出樹林。他們走走停停，餓了吃野果、小動物；渴了，隨便飲用山間小水溝裏的水。他們在密林裏，越走越遠，卻走不出人跡罕至的密林。他們以這種方式在密林裏穿梭的生活方式，過著與世隔絕的生活，盼望著能走出茫茫深山野林木，盼望著有一天能獲得解救。

直到有一天，他們正走著的時候，頭頂有直升機盤旋，在樹梢上面飛行，一架、兩架、三架，然後在山上一個平地上落下，停在上面。奧西利亞的爺爺和艾莉絲，躲藏在草叢裏，不敢聲張。側耳傾聽，從直升機下來的軍人們，有的說：“我們在樹林裏搜索了這麼長的時間，他們像人間蒸發了一樣，莫不是已經不在人間了？放棄吧。”有個軍官模樣的人說：“這是軍令，活要見人，死要見屍，一定要找到他們兩個人。”

奧西莉亞的爺爺和艾莉絲趴在草叢裏，絲毫不敢動彈，也不敢大聲呼吸。那個軍官模樣的人拿著望遠鏡，四處張望。接著，他放下望遠鏡，命令兩個士兵，向著奧西莉亞的爺爺和艾莉絲藏身的地點走去。

奧西利亞的爺爺和艾莉絲心想，這下可能是完了，要被他們發現了。士兵的腳步聲越來越近，待到近處時，奧西利亞的爺爺和艾莉絲，從士兵的衣著上看判斷像是自己人。其他的士兵也緊緊跟進，他們呼喚著奧西莉亞的爺爺和艾莉絲的名字。為了慎重起見，怕敵人偽裝，奧西莉亞的爺爺和艾莉絲還悄悄在草叢裏匍匐移動變換著位置。奧西莉亞的爺爺手裏拖著已上膛的步槍，與艾莉絲慢慢挪動著身子，在一棵灌木包圍的樹木下停了下來，身體靠著樹木，平喘著粗氣。艾莉絲從口袋裏拿出那朵小白花，端詳又端詳。心裏想著：什麼時候能見到和平的曙光？

還是那個軍官模樣的人，在奧西莉亞的爺爺和艾莉絲的附近說：“本來從望遠鏡裏看見有人影，怎麼突然不見了呢？難道眼前出現了幻覺嗎？”

天上的直升機越來越多，源源不斷落在山上停機坪上，人越來越多，他們呼喚著奧西莉亞的爺爺和艾莉絲的名字：“和平了，戰爭結束了，你們在哪里？”

那個軍官模樣的人又向前走了走，停在奧西莉亞爺爺和艾莉絲的身邊。奧西莉亞的爺爺仔細一看，天啊，這不是我的戰友傑米嗎？

“傑米，傑米。”奧西莉亞的爺爺小聲地呼叫。

“是我，是我，我是傑米，你在哪里？”傑米聽到奧西莉亞的爺爺的聲音，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傑米現在已經升為軍官了。傑米說：“我們已經找你們好幾年了”。

於是，奧西莉亞的爺爺和艾莉絲，從草叢裏起身走向傑米。他們相互擁抱，所有的人都聚攏過來，一片歡騰。

傑米說：“那次戰役，我們幾乎全軍覆滅，我也是負傷嚴重，躲進了密林。遇到了一位上山砍柴的老人，老人把我背回家裏，藏在了他家的一個地窖裏。養好傷後，我們的部隊打敗了敵人。部隊尋找失散的軍人，然後我就回歸部隊。自從那一次，敵人炮擊後方醫院後，我們的部隊打退了敵人的多次進攻。並返回廢墟，尋找犧牲的人員，卻發現你和艾莉絲不見了，不知死活。這幾年，我們的國家派出了許多人員，尋找你們，希望你們歸來，可是卻不見你們的蹤影。”

奧西莉亞的爺爺說：“那些犧牲的戰友，永遠見不到和平的祖國了。”說完，流下了悲傷的淚水。

艾莉絲從口袋裏掏出那朵小白花，對奧西莉亞的爺爺說：“一切都過去了，和平了，小白花可以自由綻放，呼吸新鮮的空氣了。但他們的犧牲換來了如今的和平，他們永遠活在我們的心中。”

隨後，傑米帶著奧西莉亞的爺爺和艾莉絲走向直升機。一路上，不斷有士兵圍過來，眼中滿是尊敬與喜悅，向他們表示問候。登上直升機後，奧西莉亞的爺爺透過窗戶，俯瞰著這片曾經飽受戰火硝煙如今已逐漸恢復生機的土地，心中感慨萬千。

後來，奧西莉亞的爺爺和艾莉絲結婚生子，奧西莉亞的爺爺常常被邀請到各地去講述戰爭的故事，他們的經歷激勵著無數人珍惜這來之不易的和平。艾莉絲也成為了和平的宣導者，用自己的方式傳播著和平理念。

幾年前，奧西莉亞的爺爺因病去世，艾莉絲經常癡癡端詳著奧西莉亞爺爺的照片和那朵小白花，回憶著曾經一同度過那些艱難的日子。

奧西莉亞聽到奶奶艾莉絲的講述，心中倍感和平的珍貴，如果世界上沒有戰爭該多麼好啊，世界將變得更加美好，就像爺爺從廢墟上採擷的那朵白花，在和平年代才能不遭受踐踏而綻放它的美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