酸甜糖葫蘆/王原昌

王原昌
她輸光了全家僅有的一點積蓄,只有自己知道為什麼賭。而他怒目圓睜,抬手就是一巴掌。
那一聲響,像燒紅的鐵針,紮進她心底最軟的地方。
“你怎麼不去死?”他眼眶通紅,像一頭被激怒的野獸。
她沒哭,沒辯解,只默默收拾行李。淩晨,她背著一個脫線的帆布包,踏上開往鄰市的綠皮火車。
車廂搖晃,夜色如墨。她貼著冰涼的窗玻璃,望著模糊的倒影:那個曾以為能共度一生的家,已在那一巴掌下碎成絕望。
她在鄰市租下十平米的屋子,牆皮剝落,天花板滲水。每天在餐館端盤子,從中午到淩晨,腳底水泡破了又長,疼得像踩在刀尖。月薪三千多,她只留二百零用,其餘全寄回家。只因母親每週三次透析,糖尿病正一點點啃噬這個家。
她不敢打電話,怕話費貴,更怕聽見他的冷語:“你還有臉打來?”
手機從未換號。每晚收工,她總盯著通訊錄裏的“老公”看很久,幻想他打來,問她在哪,求她回來。可螢幕始終沉默,像一口無波的深井。
她也想撥,手指懸在半空,終究沒按下去。怕他還在怒,更怕他早已不在乎——那比沉默更冷。
她以為,婚姻早死在那一巴掌裏。
直到昨天,她發了條短信:“我們離婚吧。”
他回得極快:“好。”
一個字,無標點,無挽留。她盯著螢幕,心被掏空,風一吹就晃。
今天,民政局門口。
她故意放慢腳步,鞋底蹭著地,心裏偷偷盼著:能不能下雨?能不能手機響?能不能他回頭說一句:“別離了,我們回家。”
可他走得筆直,背影如鐵,頭也不回。
她攥著身份證,指尖深陷進塑膠殼。昨晚,她翻出相冊照片:夜市裏,她嘴角沾著糖葫蘆的糖渣,笑得眼彎如月;他伸手輕擦她唇邊,眼裏有光,亮如夏星。那時他們以為,一生都會如此溫暖。
可後來,生活成了漫長的雨,澆熄熱情,磨平溫柔。爭吵多了,話少了,連“為什麼”都不再問。裂痕不是突然裂開的,是一點一點,被冷漠、誤解、忽視,慢慢鑿穿的。
輪到他們辦理手續了。
他起身,她跟隨。腳步虛浮,像踩在棉花上,又像踩在刀刃。
工作人員遞來表格。她握筆的手發抖,鋼筆尖停在“婚姻狀況”一欄,遲遲未落。今天,要從“已婚”改成“離異”。
就在此時,他開口了,聲音低啞,如砂紙磨過:
“你媽……身體怎麼樣了?”
她猛地抬頭,如遭雷擊,僵在原地。
他避開她的目光,從口袋掏出一張銀行卡,輕輕放在桌上:“十五萬。這半年加班攢的,還有……賣了我爸留的老櫃子。上個月我去看她了,知道醫藥費的事。”他喉頭滾動,聲音哽住,“對不起。那天不該打你,也不該不問就發火。”
他頓了頓,又說:“我查了,透析要長期做。你一個人扛不了。錢你先拿著,別硬撐。”
她怔住,眼眶驟熱。那張卡像一塊燒紅的炭,燙進她的視線。
“你……什麼時候去的?”她聲音發顫。
“上個月。你媽說你從沒提過她的病。”他低頭,“我才知道……你不是賭,是走投無路想贏些透析的錢。”
她終於哭了,不是抽泣,是壓抑了半年的洪流決堤。眼淚砸在表格上,暈開墨蹟,像一朵突然綻放的花。
工作人員輕咳:“請儘快填寫。”
她抹了把臉,拿起筆,卻沒寫“離異”,而是緩緩撕碎了那張離婚登記表。
窗外陽光斜照進來,落在兩人之間。他輕輕握住她的手,粗糙而堅定。
“回家吧。”他說。
她點頭,攥緊那張卡,也攥緊他的手。
原來,有些破碎的家,不是死於爭吵,而是生在誤解;而修復它的,不是道歉,是終於願意看見對方的苦。
回家的路上,路過夜市。他忽然停下,買了一串糖葫蘆,遞給她:“還是你喜歡的山楂,裹著亮晶晶的糖衣。”
她接過,咬了一口,甜中帶酸,像極了年少時的滋味。糖霜在燈光下閃著微光,像未熄的星火,重新燃起甜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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