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拿棟長不當幹部／付令

付令

我的爺爺，是家屬區裏響噹噹的人物。雖然文化程度不高，但論起在社區裏的威望，人人都豎起大拇指。為啥？因為他有個響噹噹的職位——棟長。

爺爺年輕時，是主城區軍工大廠“望江”的一名老工人，一輩子為國防事業添磚加瓦，硬是把青春和汗水都灑在了那些冰冷的機器上。三線建設時期，一聲號召，爺爺二話不說，卷起鋪蓋，帶著一家老小，浩浩蕩蕩地遷到了這個郊區小山溝裏的新廠“青山”。新環境，新挑戰，但爺爺那股子勤奮勁兒，到哪都是一把好手。

爺爺在新廠一幹就是十幾年，直到退休。本想著終於能歇歇腳，曬曬太陽，喝喝老蔭茶，結果居委會的一紙任命，又把爺爺拉回了“戰場”。原來，這工廠家屬區，早在幾十年前就實行了社區網格化管理，居委會管著各樓棟，棟長呢，就是不拿工資的“官”。在那個沒有物業管理公司的年代，棟長凡事都得親力親為，帶著大夥兒一塊兒幹。爺爺，就這麼被大家推上了“寶座”。

棟長的活兒可不輕鬆，既要下情上報，又得上令下達，還得管衛生、保安全。爺爺上任第一天，就帶著他的“清潔小分隊”，挨家挨戶檢查衛生，這是愛國衛生運動的一項工作，那認真勁兒，比高考監考還嚴。門上一貼“清潔”，嘿，那戶人家臉上都有光；要是“最清潔”，那簡直是走在家屬區都能昂首挺胸。至於那傳說中的黑色“不清潔”條子，我反正是從來沒見過，估計爺爺心裏有本賬，提前就給人“輔導”過了。

除了衛生，爺爺還是個安保高手。那時候經濟不發達，小偷小摸的事兒偶有發生。住戶在樓棟外頭晾的衣服、香腸、臘肉，就成了那些閒散人員的目標。但只要有爺爺在，那些小偷連樓棟大門都別想進。爺爺吼一嗓子，“龜兒子些，砍腦殼的，各人爬遠點”，半個家屬區都能聽見，嚇得那些小偷連滾帶爬。當然，爺爺也有柔情的一面，對於那些饞嘴的小孩，他總是笑眯眯地從自家割點香腸、切塊臘肉，說：“崽兒，拿回去吃，但得記住，別人家的東西不能拿。”

爺爺這套“胡蘿蔔加大棒”的政策，愣是把21棟管理得井井有條，成了家屬區的模範樓棟。鄰里間和睦相處，環境乾淨整潔，連居委會的工作人員都連連誇讚。

幾年後，爺爺奶奶搬家到了28棟，那裏已經有個熱心腸的老頭兒當棟長了。本想著爺爺這回總算能享享清福，結果那老頭兒一見爺爺，如同抓住救命稻草，立馬要讓賢。爺爺呢，擺了擺手，笑著說：“豐都城拉二胡——鬼扯。我這把老骨頭，還想多歇歇呢。”結果，28棟的住戶們不幹了，一致推薦爺爺當副棟長。爺爺一看，這推辭不過，只好又披掛上陣，繼續為大家服務。

你說這棟長官小？嘿，那得看是誰當。爺爺這棟長，那可是咱們家屬區裏的一塊寶。所以，別拿棟長不當幹部。幾十年過去了，在我記憶中，爺爺還在樓棟忙活著呢，那身影，依舊是那麼硬朗，那麼精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