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我們差點喂豬的手擀麵/趙秀坡

趙秀坡
誰知盤中餐,粒粒皆辛苦。在這個機械化耕種、物質豐裕的時代,鮮有人能真正體會到這句古詩蘊含的艱辛。儘管一直在提倡 “光碟行動”,可飯店、餐廳、飯桌上的浪費仍令人觸目驚心。這不由得使我想起了兒時的一件事。
“媽,放學啦!做好飯沒?” 中午放學,我和哥哥一進家門就大聲嚷道。
“好啦!好啦!今天給你們做的是手擀麵。” 廚房裏傳出了母親的應答聲。
手擀麵,好久沒吃過了,我不禁咂咂嘴。
熱氣騰騰的麵條端上來了,上面撒著碧綠的荊芥葉。
“快吃吧,自己放醋。” 母親說完又去盛飯了。
“好哩!” 我迫不及待地從飯桌上拿起瓶往碗裏倒了一些,頓時碗裏渲染滿了黑褐色的汁液。
“我也要。” 哥哥搶過瓶子也倒了些。
我用筷子攪了攪麵條,總覺得醋的顏色比往日的深,饑餓使我顧不得那麼多了,吹吹熱氣,先喝一口麵湯。
“啊呸——”
一股鹹味嗆得我把嘴裏的麵湯吐了出來。
與此同時,哥哥也做出了和我一樣的反應。“這不是醋,是醬油!” 哥哥馬上咧著嘴說。
可不是嘛,桌子上有兩個一樣的玻璃瓶,只不過顏色略有不同,一個發紅,一個紅得發黑。顯然,我把醬油瓶當成醋瓶了。
在那個吃白麵饃都很奢侈的年代,手擀麵不亞於春節的餃子。現在倒好,手擀麵成了 “醬麵條”。這怎麼吃?我和哥哥面面相覷。哥哥直埋怨我不仔細看就胡亂放,我無話可答,只好說不是故意的。
“走,到豬圈裏喂豬吧!” 哥哥提議。
“好。” 我隨聲附和。
我倆端著麵條戰戰兢兢地往院子裏的豬圈走去。
“你倆去豬圈幹啥?” 身後傳來了母親的質問聲。
我和哥哥像木樁一樣立在了那裏。
“倒…… 倒麵條……”我倆支支吾吾地回答。
“啥?倒麵條?咋啦?麵條不好吃?” 母親迫擊炮式的發問讓我更加心慌。
“不是的……” 我聲音小得如蚊子嗡嗡叫。
“那為啥倒掉?” 母親氣衝衝地來到我倆面前,“不想吃就不吃,也不能喂豬啊!”
“弟弟把醬油當作醋了……” 哥哥怯生生地指指我。
母親明白了怎麼回事,她歎了口氣,從我手中接過那碗麵條說:“咱家的生活還沒有好到讓豬吃麵條的地步!你倆吃我盛好的麵條吧,這兩碗放醬油的麵條我和你爸吃。”
“這怎麼吃啊?” 我驚詫地問,“那麼鹹!”
“你甭管了!”
母親端著碗走到豬圈邊,用筷子擋著,把麵湯瀝在了豬槽裏。
哥哥也趕緊照樣做起來。
母親回到廚房把這兩碗醬麵條重新加了些麵湯,稀釋些原先的鹹味。最終,她和父親吃完了這兩碗麵條。看著父母吃得那樣津津有味,一股愧疚感隱隱在我心中升騰。
從這件事之後,我每次吃飯放醋前,都要先聞聞醋瓶,生怕重蹈覆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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