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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1-26 | 台灣好報

黃河情緣/李豔麗

李豔麗

黃河之水滾滾向東流淌著,我和麗麗倚橋而立。歲月不居,轉瞬間我倆已是人到中年。我看著她,思緒回到了三十多年前……

上世紀八十年代,春節期間我和夥伴們經常去黃河大橋玩。我們遠眺壯觀的九曲黃河,再爬上橋登高遠望,十分的愜意。在黃河大橋南頭公路兩側既有賣甘蔗、爆米花、糖葫蘆的小販,也有擺攤照相的攝影師。每年一次的閨蜜合影更是一件不能忘記的大事,“哢嚓”一聲,當攝影師按下快門的那一瞬間,我們每個人臉上都洋溢著開心的笑容,照片的背景肯定就是那雄偉壯觀的黃河大橋了。

我們在黃河岸邊沙土地上追逐著、奔跑著、喧鬧著,內心無比的快樂。

“唉,別跑了,掉頭花了!”一個急促的聲音傳入我的耳中,我聽到喊聲停下腳步,摸了一下馬尾辮,果真是頭花掉了。

“給你!”

我看了看眼前的這個小女孩,臉紅撲撲的,一副羞澀的樣子,年齡和我相差無幾。

“謝謝。你是哪里的?”我問道。

“我是道西村的。”她回答說。

“我是窪裏村的,我叫青青,你呢?”她靦腆地說:“我叫麗麗。”當時我們沒有過多的交流便各奔東西了,但我還是禁不住回頭望了她一眼,發現她頭上也戴著一個和我一模一樣的蝴蝶花。

此後,我每次去黃河大橋玩,總想偶遇那個戴蝴蝶花的小女孩。卻每次都是帶著希望而去,失望而歸。轉眼間,大半年過去了,我參加了小升初的考試,順利考上了本鎮的重點中學。

報導之後班主任把我領到宿舍。突然一個熟悉的面孔出現在了我的眼前,我先是一驚,努力地思索著,這不就是黃河邊上撿到我頭花的戴著蝴蝶結的小女孩麗麗嗎?

我高興地問:“麗麗,你也考上了?”

麗麗靦腆地笑笑說:“嗯。”

麗麗幫我從車子上拿下行李,並和我一塊鋪好了床。自此我們就成了形影不離的好朋友。

那時教室裏有我們學習的身影,操場上留下了我倆走過的足跡;週末一起回家,路上留下了我們的身影和歡笑聲。

春天到了,回家路上兩旁的垂柳、小白楊嫩綠的枝葉,隨著微風向我們點頭,田地裏大人們正熱火朝天地忙著插秧。我有點猶豫地說:“麗麗,明天你能來幫我家插秧嗎?”

麗麗非常乾脆得說:“好啊!啥時都行!”

那個時候我們那裏稻田插秧季節性很強,必須借著黃河水源充足的時候才行。我們村以種水稻為主,麗麗家水稻田不多,以種蘆葦為主。第二天,我們還沒有吃早飯,麗麗就已經和她的姐姐來了。那時並不像現在這樣機械化插秧,而全部是人工。地裏泥水混合,軟綿綿的,我們一人插四行,邊插邊往後倒。插秧是個技術活,必須要插得深淺適中,插深了緩苗時間長耽誤生長,淺了容易飄起來。還有行距、苗距都要均勻,到秋收時候才能保障水稻高產。

麗麗幹活不多說話,插得比我還快,因為插秧要彎腰九十度才行,在這樣泥水地的環境中,一幹就是一上午不休息就會累得腰酸背痛。那時候真渴望有個座位能坐一會兒呀!一上午那塊地在麗麗和她姐姐的幫助下終於幹完了。

時光飛逝,我們一起走過了溫暖的春天。夏天不約而至,黃河岸邊綠色的老柳樹迎風招展,知了在歇斯底里地鳴叫著。河邊有許多不流動的水窪,我脫下鞋子到水窪裏蹚著水,“麗麗,一起下來玩吧。”

麗麗只是笑笑,一直拿著書在看。我順手撩起一捧水,朝著麗麗撒去,水灑在麗麗的臉上,她開心地笑了。在我的感染下,麗麗也下水玩了起來。

秋天到了,麗麗領著我到她們村的蘆葦地玩。蘆葦邊,微風吹來,蘆葉發出的沙沙聲,有長有短,聲音婉轉悠揚,猶如天籟之音令人沉醉。遠處小鳥在嘰嘰喳喳叫個不停,好像是在歡迎我們這兩個小夥伴。我倆鑽到蘆葦地裏,竟然找到了五個鳥蛋,那興奮的樣子就甭提了。

我們找完鳥蛋,折一些蘆葦葉子編成草帽戴在頭上,再折上一棵長蘆葦,掰去下邊的葉子,只留下上邊兩個葉子和中間的芽子扛在肩上,當做紅纓槍,扮成電影《小兵張嘎》裏兒童團放哨的樣子。故鄉的蘆葦啊,給我們帶來了多少童年樂趣……

秋去冬來,蘆葦變黃,蘆花飄揚,轉眼間到了收割蘆葦的季節。蘆葦除了編席,最主要的就是打葦箔蓋房子用了。過了霜降之後,天氣已經冷了,各家各戶都叫上親戚朋友集中三五天全部割完,上學的孩子們也請假回來幫大人們幹活。每到這個時候,我和姐姐也會到麗麗家幫著割葦子。地裏人來人往,一片繁忙的景象。割葦子是一項很辛苦也很有技巧的農活,好手不僅割得速度快,而且葦茬也低。割完之後捆成一抱粗的葦把子,然後再扛到大路上用地排車拉回家。

麗麗告訴我:“雖然割葦子很苦,賣葦子很累,可種葦子非常的簡單。蘆葦是常年水生植物,沒有什麼成本,基本不用管理,只管到了冬天收割就好了,成色好點的葦子一斤能賣到三角左右,一個家庭一年能收入一千多塊錢,賣了葦子後,我娘就扯上幾尺花布,給我們姊妹幾個做上件花衣服,餘下的錢留著給我們交學費了。”

時間過得真快,轉眼間我和麗麗都面臨著中考,那時候考上中專不僅能轉成非農業戶口,還可以分配一個不錯的工作,也就是人們常說的“鐵飯碗”。

一個週末下午,我和麗麗又來到熟悉的黃河岸邊。正值六月,離中考還有一個月,我們倆心事重重相對無語。

麗麗看著我,低沉地說:“好朋友,我要是考不上中專,就會永遠在家割蘆葦、賣蘆葦、編葦席、打簾子,成了真正的農民了。唉,我不甘心啊。”

“麗麗,我也和你一樣,考不上的話我就在家插秧、收割、種花生,一輩子也再無出頭之日了。”

就在這時,麗麗仰起臉,看著天空中飛翔的鳥兒,說:“我們倆預選成績很好,咱們還要繼續加油,事在人為!”

我點點頭,與麗麗相約八月三十日上午十二點黃河大橋見面,但願那時我們都會如願以償。

八月初的上午,我正在洗衣服,鄉里的郵遞員走進了我家的院子,遞給我一個大大的信封。

我迫不及待地打開了信封,呀!原來是我的中專錄取通知書。我幾乎不敢相信我的眼睛,這是真的嗎?是真的嗎?我激動地捧著通知書久久沒有放下,以前的努力,沒有辜負我,終於如願以償了。

八月三十日快十二點了,我來到了黃河大橋上,沒想到麗麗已經在那裏了。我跑過去,抓著她的手,激動地說:“麗麗,你考上了?”

麗麗笑著點點頭,急切地問我:“好朋友,你呢?”

“我也考上了。”我們倆緊緊擁抱在了一起……

後來我去了衛生學校,麗麗去了農業學校。三年的中專學習生活很快,我學的專業是助產,畢業分配到一家縣級醫院工作,成為一名白衣天使,麗麗分配到了家鄉鎮政府的管區工作。

我與麗麗上班後都很忙,就用寫信的方式聯繫。她在寫給我的信中說,管區的條件非常艱苦,無食堂、無浴室,辦公室也簡陋得很,下通知還要騎著自行車一個村一個村地去傳達。麗麗的職責主要是負責下通知,經常騎著自行車各村轉。有一次,麗麗騎自行車去村裏下通知,半路上突然下雨了,可她想這個會議通知很重要,不能不去啊,就咬著牙推著自行車把通知下到了各個村書記。等回到管區,麗麗渾身衣服已經都濕透了。

幾年以後,我和麗麗相繼結婚後,事情多了起來,彼此聯繫少了。在一次聚會時,我又見到麗麗,聽說她還在管區工作,就對她說:“好朋友,咱們同學們也有一些當老師的,有的調到鎮上去了,也有調到市里去的,你怎麼不活動一下調上去工作呢?再說孩子上學市里不僅教學品質高,也方便啊。”

麗麗拖了我的話,思忖片刻後,說:“嗯,你說的對,但是基層工作總得有人幹啊,都去城裏上班,基層工作誰來幹呀?”

我無言以對。

去年九月初,我送孩子去市里的學校上學,竟與麗麗不約而遇。她已不再是過去那個青春美麗的少女,歲月已在她的臉上刻下了幾道痕跡。麗麗告訴我,她現在在鎮政府工作,除了正常的工作還肩負著包村工作,包括到戶扶貧、疫情防控、協助核酸檢測等工作。

我看著她,歎了口氣,說:“好朋友,你就甘心在這個小鎮上呆一輩子嗎?”

麗麗注視著我,伸了伸兩臂,微笑著說:“我生在這兒,

長在這兒,根也在這兒,我就為家鄉的父老鄉親服務一輩子!”

我握著麗麗的手,說:“好朋友,我真佩服你!”

“青青,我們在這個老地方再照張像吧。”麗麗的聲音拉回我的思緒。

如今,黃河還是原來的黃河,大橋還是原來的大橋,我依然是我,她依然她,只是如今擺攤、照相的沒有了,多得是川流不息的各種車輛。我倆用手機合了影,地點依然是我倆初次相遇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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